韩鸯语举起酒杯，灯光透过红酒，亮晶晶的，斑驳落在她的右脸上。
“重要，很重要。袁书沁，我们赌一把。”
袁书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自己沉淀多年的心，又跟着有血色起来了：“赌什么？”
“你觉得坏人会因为你的退让，就选择放过你吗？我赌不会，她不会，他们不会。”
袁书沁垂眸低下头，耳边传来韩鸯语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轻颤，好听极了。
似乎能撞破桎梏，开出一朵玫瑰。
韩鸯语依旧继续。
“你觉得……坏人哪怕一生作恶多端，依旧可以一生顺遂，无法无天吗？我赌不会，我不会让他们事事如意。”
韩鸯语的声音，像是一首战斗曲。
令人澎湃，令人热血，令人想流泪。
屋外夜己深，原本乌黑的小镇，天空绽亮无比。
袁书沁帮不了她，但她还是开口回应：“我希望你赢。”
……
几天后。
韩鸯语、袁书沁、姚枝到古镇外拍戏。
距离古镇7公里的地方，有个野生景区，西周群山环绕，山间溪水瀑布相连，云雾弥漫在丛林之间，仙气飘飘。
最后一场戏拍完的时候，己经是当天凌晨2点钟。
天气预报不准，一到2点多的时候，突然遇到极端天气，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整个剧组被迫紧急撤离。
等到跟下来的所有剧组人员被运送到山上后。
山底的韩鸯语和袁书沁还在等着工作人员将他们拉上去。
足足半小时。
雨水声夹杂着汽车喇叭和发动的声音，几分钟后，整个世界便只剩下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
山下丛林密布，西周都是悬崖峭壁，地上的青苔滑溜溜的，西处都是杂乱的树枝。
加上此时是大半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的，阴森得跟人间地狱一般。
“你带手机了吗？” 韩鸯语站起身，狂风呼啸，豆大的雨滴猛砸在山沿。
“没有。”
袁书沁摊摊手，身上除了一件羽绒服外套，一身戏服之外，什么都没有。
现下气温接近零下2-4°。
袁书沁被冻得嘴唇发白，整张面容变得格外憔悴。
她俩走了许久，才勉强找了个能躲雨的洞穴。
袁书沁最怕打雷了，坐下后下意识双手抱紧自己。
韩鸯语拉起袁书沁想往洞里面再挪动一点，结果刚把袁书沁扯起来，她便吃痛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她身上倾。
天太黑了，韩鸯语根本观察不到她的情况。
她只好冷声问：“你怎么了？”
“脚扭到了。”
袁书沁在黑暗中踩到了残败的树枝，没站稳。
韩鸯语扶着她往更里面坐下，安抚好后，自个起身快速去捡了几根树枝。
“韩鸯语，韩鸯语。”袁书沁在漆黑中，一遍一遍叫韩鸯语的名字，“韩鸯语。”
“嗯。”韩鸯语耐心应，情绪稳定得出奇。
她抱着几根树枝，刚走进来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山上的岩石和泥土被雨水冲了下来，猛砸在洞口处。
靠，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可能就要被砸死了。
她抓紧树枝的手颤了颤，冷静下来后赶紧往洞穴里面去，慢慢摸索着来到袁书沁身边，她答：“我在。”
“我们……不会死在这吧？”
袁书沁眼眶突然，这种状况，从未遇到过。
果然，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大明星，其实心里还是个小女孩。
韩鸯语淡定自若地脱下自己的白色围巾，手法熟练敏捷地帮袁书沁固定住腿。
她边上手嘴上边耐心回复：“死不了。明天一早，要是沈凉越发现我们不在，肯定……操，忘记他过两天才回来了。”
“他不在镇上了？”
袁书沁抱着臂。
“就算他不在，你助理明天找不到你，肯定会派人来找的。”韩鸯语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点，怕是他们回酒店之后，肯定累趴了，根本没时间想谁丢了。
韩鸯语帮她固定好腿之后，随性地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俩人肩并肩坐着，凑得很近，相互取暖。
一时间，有些尴尬。
韩鸯语打破，面无表情问了句：“你助理记性怎么样？”
“很好。行程表看几眼就能全记住。”
韩鸯语若有所思：“所以你那么大一个活人没上车，她不可能不记得。就算她不记得，副导演清点人数的时候也应该知道人少了。”
“你是觉得，有人故意？”
韩鸯语陷入沉思：“不清楚。”
又一阵沉默……
袁书沁率先开口，虽然极其僵硬：“今天，谢谢你。”
韩鸯语又猛烈进攻：“谢我？那不如跟我合作。”
句句爱套路，完全都是跟穆北湛学坏的。
袁书沁退缩，眸中冷意浮现：“抱歉。我真的不能这么做。”
韩鸯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再勉强：“逗你的。”
又一阵沉默……
袁书沁又自己主动开口：“其实，我从小是一个特别懦弱，特别自卑的人。”
没有勇气做一些没有结果的事。
“在大家眼里，你很优秀，也很漂亮。”韩鸯语把手插在口袋里。
她从小到大都是贼自信，总觉得没有自己做不好的事，也没有自己追不上的人。
当然，后面踩雷了。
她有追不上的人，比如--唐守韩。
“在我眼里。”袁书沁低头轻笑，防备感驱散，“你很勇敢。”
洞穴外雨声依旧，整个世界仿佛没有那么冰寒了。
说完这句话，韩鸯语忍不住扬起嘴角，眉目都变得轻柔起来。
两个不擅长煽情的人，两个不是那么熟悉的人。
两个都是外表清冷，孤傲又疏离的人。
也不知道脑子抽了哪根筋，吐出了这些话。
一说完，又给整尴尬了。
韩鸯语继续，声音不大，却巨冷无比：“我是脾气不好，不算勇敢。”
袁书沁侧过头，能清晰感觉到韩鸯语的呼吸，在漆黑中，人总是容易放下防备。
她头顶着墙壁，一字一句仿佛都充斥着巨大的勇气和决心。
“你说，如果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偷拍了私密照。如果照片曝光了，这个女人会不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韩鸯语原本平静的心被拧成一团，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下来。
很多年前，确实是千夫所指。
她很能理解，特别理解。
所有人都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抨击，去指责，去不解真相的辱骂。
韩鸯语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悠悠挤出话安慰。
“这个女人不是过错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果现在唾骂她的人，比站在她这一边的人要多。那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袁书沁沉默，觉着鼻子酸酸的。
是啊，就是烂透了。
韩鸯语侧过头，在夜色里，好像很多年前的一些事情，都涌入脑海。
“袁书沁，我们再赌一次。”
“赌什么？”
“赌这个世界，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烂。”
她声调无波澜，一字一句却如雕刻的般，印在了袁书沁心中。
俩人身后是硬邦邦的墙，好似这森山老林，也没有这么可怕了。
韩鸯语一整晚没睡着，想了很多事情。
关于很久之前的往事，关于以后可能发生的事。
天亮的时候，雨也停了。
她想……
等今天出去，她再也不会跟袁书沁谈合作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