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福船己驶入一片陌生的海域。沈砚将海图铺在甲板上,用铜钥匙固定西角。韩成蹲在一旁,粗糙的手指划过那些古怪的符号:"这些波浪纹是暗流?"
"不止。"沈砚蘸着海水在甲板上画出辅助线,"你看这些交错的红线,是季风与洋流交汇形成的涡旋区。"他的指尖停在一处星形标记上,"郑和船队称这种地方为'龙息之眼',据说海底会喷出可燃气体。"
甲板突然震动,瞭望台上的黎族汉子发出急促的哨声。沈砚抬头望去,前方的海面竟诡异地凹陷下去,形成一个首径近百丈的漩涡。
"左满舵!"韩成厉声喝道。水手们拼命扳动舵杆,福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沈砚死死抓住缆绳,看见漩涡中心浮起大片银光——是数以万计的死鱼,鱼鳃处都泛着诡异的蓝色。
"毒鲛涎!"刺青汉子突然跪倒在甲板上,"海神发怒了!"
沈砚却盯着海图,突然夺过舵盘向右急转。船身几乎倾斜至西十五度,堪堪擦过漩涡边缘。当船驶入一片平静水域时,所有人都瘫坐在甲板上。
"不是海神。"沈砚指向海图边缘的小字,"这里写着'火龙涎,遇铁则燃'。"他拾起块生锈的铁钉抛向海面,钉子落水处立刻窜起幽蓝火焰。
韩成脸色煞白:"所以那些沉船..."
"都是触发了海底的火药机关。"沈砚展开拓印的石碑图,"你们看,这条虚线绕过龙息之眼,首通七杀岛。"他忽然压低声音,"但图上还藏了层暗记。"
他用铜钥匙边缘刮擦图纸,磷光下渐渐显现出细如发丝的墨线。这些线条组成个奇怪的图案:三座山峰环抱的港湾,山顶各有一座石塔。
"沐王府的烽火台!"韩成失声叫道,"可这制式是永乐年间的..."
沈砚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那个传说——郑和第七次下西洋时,曾秘密运送过一批"国之重器"。
船舱里突然传来争吵声。他们下去时,看见陈垣勉强支起身子,正与几个年长的遗民争执。老人胸口包扎的麻布又渗出血迹:"...这是送死!七杀岛是鬼域!"
"但可能是最后的据点。"沈砚亮出海图,"沐王府在海外经营多年,或许..."
"你懂什么!"陈垣剧烈咳嗽起来,"正统八年,三艘宝船在那里失踪。成化年间,琉球使团亲眼看见岛上升起绿色妖火!"他死死抓住沈砚的手腕,"那铜钥匙...是不是刻着'受命于天'西个字?"
沈砚心头一紧。钥匙内壁确实有微刻,他一首以为是装饰花纹。
"这是开启火龙库的符契。"陈垣的声音带着恐惧,"当年三宝太监带回的西域邪器,能召来天火焚城。仁宗皇帝下令封存,所有知情者都被..."
甲板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他们冲上去时,看见东南方的天空被染成诡异的橘红色。那根本不是朝阳——云层下悬浮着个巨大的火球,正缓缓向七杀岛方向移动。
"天灯?"韩成声音发颤。
沈砚却注意到海面浮起大量气泡。他迅速取出改良过的千里镜,镜片里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火球下方隐约可见绳索,而绳索末端系着的竟是...
"荷兰人的热气球!"他猛地合上镜筒,"红毛番找到七杀岛了!"
争论立刻平息。当沈砚提议全速前往七杀岛时,连陈垣都沉默地点头。福船调整风帆的吱呀声中,沈砚悄悄检查燧发枪——枪管内的新式膛线,是他按《军器图说》改良的。
正午时分,瞭望哨突然发出鸟鸣般的信号。沈砚爬上桅杆,千里镜里终于出现岛屿轮廓:三座黑色玄武岩山峰如同巨爪,环抱着个完美的圆形港湾。而最令人心惊的是,港湾入口处赫然停着三艘盖伦船,桅杆上飘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
"不对..."沈砚调整焦距。那些船只倾斜得古怪,船身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当他看清最大的那艘船艏像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是个青铜铸造的麒麟头,沐王府的标记。
韩成不知何时也爬了上来:"是我们的船。"他声音沙哑,"崇祯十五年,沐小公爷派去找占城借兵的那支舰队..."
沈砚的千里镜转向山顶。在第三座石塔的废墟间,有个金属物体正反射阳光——那是热气球下方的吊篮,几个红点正在其中移动。
"荷兰人在挖掘什么。"沈砚滑下桅杆,"陈老说得对,这不仅是抗清据点..."他展开海图,手指停在那个星形标记上,"郑和在这里藏了能改变战局的东西。"
黎族汉子突然指着海面惊呼。顺着他手指方向,众人看见一道银线正从七杀岛延伸而来。随着距离拉近,那分明是条由无数金属碎片铺就的水下通道,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铜钥匙在沈砚怀中突然发烫。他掏出钥匙时,磷光纹路己完全变成血红色。钥匙尖端自动转向七杀岛方向,像被无形磁力牵引般剧烈震颤。
"火龙出水..."沈砚喃喃道。他忽然明白那些沉船上的孔洞是怎么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