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舟的声音,如同一颗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在这片由恶意构筑的鬼蜮中,激起了滔天的涟漪。
那隐藏在鬼蜮最深处的存在,被彻底引爆。
轰隆隆——!
整栋教学楼,开始剧烈地,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形。
墙壁上,那些优秀学生的照片,一张张扭曲,变形,照片上的笑脸,变成了无声的,狰狞的,充满了怨毒的哭嚎。
他们从相框里,一点点地,挤了出来。
那不再是纸片。
而是一具具身体浮肿,皮肤青紫,穿着校服的浮尸。
他们漂浮在空气中,用那双翻着白眼,流淌着尸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讲台上的沈御舟。
教室的地板,不再是坚硬的水泥。
它变得柔软,粘腻,化作了一片不断冒着气泡的,黑色的沼泽。
沼泽之中,伸出了一只只腐烂的,惨白的手臂,它们挥舞着,挣扎着,想要将讲台上的那个身影,拖入无尽的,冰冷的泥潭。
窗外,那翻涌的浓雾里,亮起了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每一双眼睛背后,都代表着一个,被这鬼蜮吞噬,消化,最终沦为其中一部分的,可悲的灵魂。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鬼蜮之主的武器,它的爪牙,它的领域。
它要用最极致的,最纯粹的,由数量堆砌而成的恐惧,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插班生”,彻底碾碎,撕裂,吞噬。
它要让他明白,在这里,谁,才是神。
谁,才是唯一的,规则。
面对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景象,沈御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甚至,还抬起手,颇为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前,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尸臭味。
“阵仗倒是不小。”
他的黄金瞳,平静地扫过西周。
在他的视野里,这些所谓的浮尸,烂手,血眼,不过都是由同一种能量,幻化出的,不同形态罢了。
驳杂,混乱,充满了低级的,充满了杂质的负面情绪。
就像一桌,用最劣质的食材,最粗劣的烹饪手法,做出来的,虚有其表的盛宴。
看起来,声势浩大。
吃起来,却只会败坏胃口。
“真是……”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
“浪费。”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浮尸,如同收到了指令的秃鹫,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张开那双双流淌着尸水的手臂,从西面八方,朝着沈御舟,扑了过来。
地板上的沼泽里,那数不清的腐烂手臂,也像是疯长的水草,瞬间暴起,缠向他的双腿。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然而,沈御舟,根本就没想过要逃。
他只是,抬起了右手。
然后,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清脆的,与这恐怖场景,格格不入的响声。
下一秒。
一股黑色的,如同墨汁般的气焰,以他的身体为中心,轰然席卷!
那不是爆炸,不是冲击。
而是一种,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吞噬。
最先接触到这股黑色龙气的,是那些从沼泽中伸出的,腐烂的手臂。
它们在触碰到龙气的瞬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如同被投入王水中的金属,迅速地,无声地,消融,瓦解,化为最纯粹的,黑色的能量粒子,被那股龙气,尽数吸收。
紧接着,是那些从空中扑来的浮尸。
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沈御舟三米的范围,便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死亡构成的墙壁。
它们青紫的身体,瞬间僵住,然后,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寸寸剥落,化为飞灰,融入了那片,不断扩张的,漆黑的龙气领域之中。
那片黑色的龙气,像是一个贪婪的,永不满足的黑洞。
它吞噬着地板,吞噬着墙壁,吞噬着窗外浓雾里,那些血红的眼睛。
它将这个由鬼蜮之主,精心构筑的,充满了恶意的“课堂”,毫不留情地,一点点地,还原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的形态。
然后,再将这些能量,尽数,化为自己的,养料。
沈御舟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一股股虽然驳杂,但数量极其庞大的能量,正通过那片龙气领域,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他那具神魔之躯,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发出了满足的,欢愉的呻吟。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饥渴的旅人,在沙漠中,找到了一片绿洲。
虽然水质,不那么干净。
但,聊胜于无。
“这就是……‘煞’级的力量吗?”
他一边享受着这场饕餮盛宴,一边在脑海中,与烛渊交流。
“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现实之上,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它,就是造物主。”
「一个蹩脚的,不入流的造物主罢了。」
烛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却也有一丝凝重。
「这东西,很特殊。」
「它不是单一的怨灵,或者鬼王。」
「它像是一个……‘怪谈’的集合体。」
“怪谈?”
「没错。」
烛渊解释道。
「这所学校,存在了上百年,百年来,无数的学生,在这里学习,生活,也在这里,口耳相传着,各种各样的,关于学校的恐怖故事。」
「比如,走廊尽头的那个,永远不要进去的厕所。」
「比如,图书馆里,那本会吃人的书。」
「比如,那个会在窗外,对你笑的,红衣小女孩。」
「这些‘怪谈’,本身是没有力量的。」
「但当相信它们,恐惧它们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久。」
「当这些恐惧与想象,与这片土地上,积攒了百年的,地脉阴气,结合在一起时。」
「量变,就会引起质变。」
「它,就诞生了。」
「一个以所有‘校园怪谈’为食粮,以所有学生的恐惧为力量源泉的,全新的,扭曲的,‘煞’。」
「它的本体,就是那些‘怪--谈’本身。」
「你刚才杀死的那个鬼师,不过是它,根据‘老师的惩罚’这个怪谈,创造出的一个分身罢了。」
「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怪谈,恐惧那些规则。」
「它,理论上,就是不死的。」
沈御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整个教室,己经被他那片黑色的龙气领域,彻底吞噬,同化。
西周,不再是斑驳的墙壁,而是如同宇宙星空般,深邃的,纯粹的黑暗。
只有他,如同一尊孤高的神祇,静立于这片黑暗的中央。
“不死?”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掠夺意味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不死。”
“所谓的‘不死’,只是因为,你没有找到,杀死它的,正确方法。”
“而它的力量来源,是‘恐惧’?”
“那真是……”
他的黄金瞳,猛地亮起,光芒,穿透了这片黑暗,仿佛看到了,隐藏在鬼蜮最深处的,那个瑟瑟发抖的,真正的核心。
“太好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那眼神,像是一头真正的饕餮,看到了自己最钟爱,最美味的,那道主菜。
“因为,恐惧,这种情绪……”
“对我来说,可是最顶级的,大补之物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不再停留。
身体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鬼蜮的最深处,那个被无尽恐惧与绝望,层层包裹的核心,悍然冲去!
那里,才是这场盛宴,真正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