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拖地声，如同闷鼓，一下下敲在紧绷的神经上，从仓库深处缓缓逼近。每一声“沙…沙…”都带着湿漉漉的粘滞感，仿佛拖动的不是拖把，而是某种沉重而潮湿的…肢体。
守则里没有提到“清洁工”，但收银机吐出的夜班经理留言里，那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看好你的碎片，别被‘清洁工’拿走”，此刻如同冰锥刺进脑海！
是它！那个所谓的“清洁工”！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目光死死盯住通往仓库的那条昏暗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铁门紧闭着，但声音却穿透门板，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便利店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旧水汽和淡淡消毒水（掩盖着什么？）的冰冷气息，随着声音的靠近而弥漫开来。
怎么办？跑？便利店就这么大，无处可逃！对抗？拿什么对抗？扫帚和簸箕对付个碎镜片还行，对付这种听起来就不好惹的“清洁工”？
拖地声越来越近，己经到了门后！那扇厚重的仓库铁门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似乎正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缝隙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那沉重的“沙…沙…”声更加清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嘎嘎嘎——！”
我身后那台沉寂己久的老式收银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发出一阵极其刺耳、仿佛内部齿轮疯狂卡死的噪音！声音之大，瞬间盖过了那逼近的拖地声！
紧接着，收银机的票据出口如同抽搐般疯狂地向外吐着打印纸！白色的收银小票像失控的瀑布一样哗啦啦涌出，瞬间在收银台前的地上堆积起一小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让仓库门后的拖地声猛地一顿！那即将被推开的门缝也停滞了！
收银机还在疯狂地吐着纸条，仿佛要把所有库存都耗尽。刺耳的噪音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和最后一声长长的“滋——”，彻底停歇下来。便利店内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白色小票。
仓库方向，陷入了一片死寂。那沉重的拖地声消失了。门缝里的黑暗也凝固了，仿佛里面那个存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打击”搞懵了。
我惊魂未定，心脏还在狂跳。这收银机…是故意的？它在帮我？还是说…这就是那位“夜班经理”的“留言”方式？
我赶紧蹲下身，捡起那厚厚一沓还带着微弱热度和油墨气味的小票。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时大时小，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甚至糊成一团，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和疯狂：
【新来的！陈默！】
【差评！差评！差评！】
【服务态度极其恶劣！对顾客（假人）敷衍塞责！对上级（经理我！）毫无敬畏！】
【推销滞销品手段粗暴！引发顾客（送餐员）严重投诉！造成店内环境污染（那个箱子！）！】
【仪容不整（镜子碎了！）！精神萎靡（你看起来很困！）！】
【根据员工守则（临时补充版第666条），应予以：精神洗涤！记忆归档！肉体重塑！】
【立刻！马上！到仓库！接受惩罚！不要想着跑！你跑不掉！我会抓住你！把你拖进更深的地方！那里连微笑都不需要！只有永恒的…】
字迹在这里突然变得极度狂乱，墨点飞溅，像是书写者陷入了极度的恐惧或混乱，然后被强行打断。
【…但是！】
【但是！但是！但是！】
【你推销掉了蟑螂抱枕！】
【你赶走了那个讨厌的饿鬼！】
【你让送餐员吃了瘪！】
【你还…找到了碎片？有趣！真有趣！】
【惩罚…暂时保留！观察期！】
【看好你的碎片！那是钥匙！也是锚点！别被“清洁工”拿走！它喜欢收集…亮晶晶的“垃圾”！】
【小心蓝色的东西！它们会…融化！】
【小心雾里的声音！它们在…低语你的名字！】
【小心…你自己！】
【凌晨3点的钱…数清楚了吗？那张笑脸钞票…还在吗？】
【…努力活下去吧，新来的玩具。你的表演，让我这个无聊的夜班，稍微…不那么想毁灭一切了。】
【——你亲爱的、随时可能改变主意的夜班经理】
纸条的末尾，是一个用潦草线条画出的、极其扭曲的笑脸，嘴角咧到了纸的边缘。
信息量巨大！混乱、矛盾、恐吓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欣赏”？这位“夜班经理”精神状态显然不太稳定。但关键信息很明确：“清洁工”在找我的规则碎片！它会拿走“亮晶晶的东西”！蓝色的东西很危险（印证了果冻事件）！那张印着笑脸的旧钞票果然有问题！
而最后那句“玩具”和“表演”，让我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我在祂们眼中，不过是一场打发时间的游戏？
“沙…”
仓库方向，那沉重的拖地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不是在靠近，而是在…远去？渐渐消失在仓库深处。那扇铁门缝隙里的黑暗，也似乎变得平静了一些。
危机暂时解除了？是收银机的疯狂打印和夜班经理的“留言”惊退了“清洁工”？还是说，“清洁工”只是暂时被引开了？
我看着手里这厚厚一沓混乱的留言，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块重新变得冰凉的暗金碎片。玩具？表演？我攥紧了拳头。
不，我要活下去。而且，我要把这场“表演”，演变成让“观众”都意想不到的…反转剧。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死寂的休息室门，扫过抱着蟑螂抱枕的假人模特，最后落在仓库那扇厚重的铁门上。
“叮…咚…”
嘶哑的门铃声，第三次响起。这一次，声音的来源，是便利店那巨大的、对着翻滚灰雾的落地玻璃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在玻璃外面…按响了不存在的门铃！
窗外浓稠的灰雾中，一张巨大而模糊的、完全由雾气构成的惨白人脸轮廓，正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空洞的“眼睛”位置，首勾勾地“盯”着收银台后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