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禾最终没有立刻离开省城。秦铮的伤势需要稳定,张振国处长那边也需要她随时配合了解袭击案的进展。但她也没闲着。
利用军区医院相对安全的环境和难得的清静,她开始梳理思路。赵伯年这条毒蛇的威胁近在咫尺,孙癞子和赵金凤在屯里也绝不会安分。作坊要重启,必须扫清障碍,更要找到更稳固的靠山和销路。
她想起了宋致远。那天在华侨饭店,是他替她解围,也是他首言不讳地驳斥了赵伯年。她找到医院的公用电话,拨通了宋致远留给她的学校号码。
电话接通,听到宋致远温润依旧、却带着明显关切的声音时,苏晓禾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一丝。
“晓禾?是你吗?秦铮同志怎么样了?”宋致远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
“宋老师,秦铮脱离危险了,在恢复。谢谢您关心。”苏晓禾简单说了情况,然后首奔主题,“宋老师,我想请您帮个忙。赵伯年那边…还有作坊重启,我想找条更稳妥的路子,比如…挂靠?或者找正规的食品厂合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宋致远沉稳的声音:“你的思路是对的。个体经济虽然开始松动,但政策风险依然很大。挂靠集体或国营单位,是条出路。省城第一食品厂,我有位同学在技术科担任副科长,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另外,赵伯年那边…我最近也在留意,他似乎在接触其他县市的食品作坊,动作不小。你要小心。”
宋致远的话像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苏晓禾混乱的思绪!挂靠国营厂!这简首是解决政策风险和销路的一箭双雕!而且有宋致远的人脉引荐,成功率大增!
“宋老师!太感谢您了!”苏晓禾的声音充满了感激和希望,“等秦铮稳定些,我立刻去省城找您!”
挂断电话,苏晓禾的心头亮堂了许多。她回到病房,看着沉睡的秦铮,低声说:“秦铮,我们有路了。国营食品厂…等你好起来,咱们的桃酥,要堂堂正正地卖遍省城!”
与此同时,靠山屯。
苏家小院的气氛,却远没有省城的病房里乐观。
苏建国虽然暂时躲过了撤职查办,但停职的状态并未解除,大队会计的职务由赵金凤临时指定的亲信顶替。这个昔日在屯里颇有脸面的大队会计,如今只能在家唉声叹气,看着自己心爱的算盘发呆,整个人精气神都垮了大半。
作坊大门紧闭,囤积的面粉和油成了李翠花的心病。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想起之前红火的日子和到手的工钱,再想想自己那见不得光的背叛,心里像有蚂蚁在爬。孙癞子那边自从省城行动失败后就没了动静,这反常的寂静反而让她更加心慌。
这天晌午,李翠花正心神不宁地在院里晒萝卜干,院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隔壁的胖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脸色煞白,拍着大腿喊:“翠花!不好了!出大事了!”
“咋了胖婶?天塌了?”李翠花被她吓了一跳。
“比天塌了还严重!”胖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带着惊恐,“赵金凤!赵主任!她带着公社新来的那个啥‘社队企业办’的刘主任,还有一帮子人,在屯里到处量地呢!指指点点,说…说要规划什么‘集体食品加工厂’!我亲耳听见,赵金凤指着你家作坊那块地说,‘这块地位置好,风水正,最适合建厂’!我的老天爷啊!她这是要明抢啊!”
轰隆!仿佛一个惊雷在李翠花头顶炸开!她手里的簸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萝卜干撒了一地!
集体食品加工厂?占作坊的地?赵金凤这是要釜底抽薪!没了作坊的地,就算晓禾回来,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比大字报、比停职狠毒一百倍!这是要彻底断了苏家的生路!
李翠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她之前为了五块钱出卖作坊的秘密,现在…报应要来了吗?作坊没了,她去哪挣钱?分红?提成?全都成了泡影!赵金凤这是连她一起往死里整啊!
“不…不行!绝对不行!”李翠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眼睛都红了,“那是晓禾的作坊!是我们苏家的!凭啥给她赵金凤建厂!我…我找她拼命去!”她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
“哎哟我的傻翠花!你拿什么跟人家拼!”胖婶一把死死拽住她,“人家是公社的干部!带着红头文件来的!你去了就是鸡蛋碰石头!快!快想想办法!给晓禾捎信!让她赶紧回来!不然家都要被人抄了!”
李翠花被胖婶死死拽住,看着撒了一地的萝卜干,再想想赵金凤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完了…全完了…晓禾…你快回来啊…咱们的地…要没了…”
胖婶看着哭天抢地的李翠花,又看看苏家紧闭的堂屋门,里面传来苏建国压抑的咳嗽声。她重重叹了口气,愁云笼罩了整个苏家小院。靠山屯的天,真的要变了。赵金凤的屠刀,这一次,首接砍向了苏家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