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什么,我只是怕你赖上我,别以为……”马尔福依旧是用那种傲慢的语气说话,但里面掺杂了一丝紧张。
“好了,”慕晴鸢打断他的话,“我都这样了,你连一句像样的感谢都说不出来吗?”少女开玩笑似的说道。
马尔福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他低着头,悄悄瞄着床上的人,她明明都差点没命了,居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真是个……笨蛋。
慕晴鸢看着他,似乎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愈发得寸进尺:“看来马尔福先生连一句话都懒得跟我说了。”少女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配上她缠着厚厚绷带的肩膀和月光下柔和的笑容,倒是楚楚动人。
马尔福看着少女狡黠的样子,苍白的脸上罕见的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马尔福姓氏的骄傲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他怀疑这女巫可能给他下了什么蛊,不然怎么解释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看着眼前虽然脸色苍白,但笑意生动的少女,突然想到格兰芬多那几个人与她熟稔的样子,还有几个人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他想,此时此刻,或许他与她也可以这样亲密。
“鸢……”他声音干涩的厉害,那个名字——那个简单的音节——从他嘴里吐出来,轻得几乎像一声叹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试探和笨拙。说完,他立刻屏住了呼吸,蓝灰色的眼睛飞快地扫过慕晴鸢的脸,像等待判决的囚徒,紧张地捕捉着她最细微的反应。
慕晴鸢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月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那抹带着点促狭的笑容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些许,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她没有反驳,没有皱眉,只是安静地、带着一丝了然地看着他,声音和此刻的月光一样温和:“嗯……我在呢,德拉科。”
少女的声音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马尔福紧绷的神经,让他心头那片混乱的燥热中奇异地生出一丝……安心?或者说是某种隐秘的、得逞般的雀跃?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更加无所适从,同时也奇异地卸掉了他肩上最后一点沉重的伪装。
他几乎是破罐破摔地,又或许是借着这刚刚被允许的“亲密”称呼带来的勇气,飞快地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头、让他辗转反侧的问题。
“为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但那份故作傲慢的腔调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为什么……要救我?当时……那么危险。”他想起那只枯爪离她咽喉只有三寸的距离,想起她肩上狰狞的伤口和那刺目的血色,还有她倒下时那轻飘飘的重量。明明她自己看起来那么脆弱,像易碎的琉璃。
慕晴鸢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抹笑意渐渐沉淀下来,变得平静而温和,如同月光下平静无波的古井。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只是在感受这份难得的坦诚。
“因为,”她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却清晰而坚定,“你站在那里,需要帮助。”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理所当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况且,我有救你的能力。”
这个答案简单得近乎纯粹,却又重逾千斤。它像一道清澈的溪流,瞬间冲散了德拉科心中那些关于算计、利益、家族颜面的复杂念头。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平静的眼神,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抹不容置疑的真诚。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翻腾的、阴暗的揣测,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和渺小。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的情绪,慕晴鸢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着他平日里傲娇的语气:“当然,受伤只是个意外,我的‘东方戏法’可是很厉害的!”
德拉科看着她与往日不同的娇俏模样,心里莫名生出一阵暖意,他开始好奇那个神秘的东方了,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能养出这样的一个女孩,像纯洁的月光,又像带刺的荆棘。
“对于巴克比克的那件事,我……”他想到她失望的眼神,想说又不敢说。
“我看到了,德拉科。”慕晴鸢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尽力了。”她其实早就看见了——给巴克比克疗伤的那天晚上,少年遗落的那份满是涂改痕迹的证词。
德拉科觉得如释重负,但又想到前几天她冷落的态度,悄悄看着女孩的衣角,似乎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那个马尔福不是他一样,他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能问出口。
“我在等你亲自告诉我。”女孩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又一次参透他的心事,“休息室门口那次……”
德拉科想到那天自己说的混账话,眼神躲闪,耳尖泛红,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知道,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慕晴鸢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淡然:“那些陈词滥调不值得我动怒,我只是气不过,你总是用那些糟糕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内心,你说着最伤人的话,用最高傲的姿态推开所有人,你总是要证明自己不需要除了父母以外的人……德拉科,那样的你像个胆小鬼。”少女注视着他蓝灰色的眼睛,似乎是在透过那双眼看着那个连德拉科自己都唾弃的,在父亲期望和内心隐秘感受之间撕裂的胆小鬼。
德拉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竟然在那眼神里读出一点心疼的意思,他第一次听到这样首白的话,不是厌恶,不是嘲讽,也不是责骂,她并没有因为他的冒犯生气,而是替那个不敢露出真实内心的德拉科生气。如果对面站着的是波特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德拉科觉得自己一定会像往常一样,高傲的讽刺那人异想天开。
可站在他面前说出这话的人,是她。连母亲都不曾看见他的脆弱,她是唯一一个心疼德拉科的人,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期待,只有那发自内心的心疼,她那双纯粹的黑色眼眸让他生不出一点亵渎的心思。
于是,他逃走了,他无法战胜马尔福这个姓氏,也没办法再对她说出那些肮脏的字眼,他可悲的发现,没了那些高傲的嘲讽和恶意,他居然只能选择逃避——就像慕晴鸢说的那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医疗翼返回房间的,只记得仓皇离开时少女眼里的错愕和失望。
——
“他别扭,虚伪,恃强凌弱,可是——似乎比这些更多的,是源自他灵魂深处的脆弱与敏感。奇怪,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一定是最近被赫敏丰富多彩的情绪影响了。”
——慕晴鸢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