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午后,蝉鸣声在英江乡的街道上此起彼伏。林俊杰在自家医馆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旧报纸,药柜间弥漫着淡淡的艾草与当归气息。
突然,一阵尖锐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重重地碾过碎石路,“吱——”地一声,停在了医馆门口。
金属车架碰撞地面的声响后,两道黑影大步跨进门槛。走在前面的江子吉穿着崭新的白色校服,胸口别着学生会徽章,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他身后跟着几个染黄头发的混混,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地倚在门框上。
“哟,这不是我们的同学林俊杰吗?”江子吉故意拉长语调,皮鞋重重踩在地上,只能发出弱弱的“咚咚”的声响。
“听说你最近又跟苏晴走得挺近啊?”
林俊杰把报纸随手一扔,从椅上站起来。他身形精瘦,眼神却透着股不羁的狠劲:“关你什么事?”
“我爸可是乡党委书记,苏晴她爸还在我爸手下当副乡长呢。”江子吉双手插兜,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识相的,就离苏晴远点。她马上要考上大学,以后就是有面子的人,可不是你这种十八代祖宗都没有书气的下等人能配得上的。”
医馆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林俊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时,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学校门口,苏晴偷偷塞给他的那封鼓励信,信纸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就凭你也配威胁我?”林俊杰冷笑一声,“我要是考得上大学,你敢怎么样?”
江子吉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你要是能考上,我就从东街爬到西街,当着街道上所有人的面喊你三声爷爷!”
“好!君子一言!”林俊杰话音未落,江子吉己经掏出钢笔和纸,唰唰写下赌约。旁边几个混混跟着起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
不一会儿,医馆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林俊杰的父母挤开人群冲了进来,母亲急得首抹眼泪:“小俊,别胡闹!你自己会不会读书心里没个底……”
“妈,你别管!”林俊杰甩开母亲的手,目光坚定地盯着江子吉。发小赵小阳也闻声赶来,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劝道:“别冲动,这摆明是他们的圈套……”
“签!”林俊杰夺过笔,在纸上重重写下自己的名字。江子吉得意地甩了甩协议,高声喊道:“大家都听好了!要是林俊杰考不上,他也得爬街喊我爷爷,而且永远不许再纠缠苏晴!
夕阳将医馆门口的青石板染成血色,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林俊杰盯着攥在手心的赌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赵小阳凑到他身边,声音里满是担忧:“俊杰,这江子吉摆明了挖坑等你跳,你真打算……”
“小阳,去你家打公共电话。”林俊杰突然转身,眼神灼热得吓人,“告诉李老师,我要报考高考。”
赵小阳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墙角的竹筐:“你疯了?离考试就剩一个星期!那些公式、文言文,你连课本都没翻开过!”他抓住林俊杰的胳膊,指甲几乎陷进对方皮肤,“你别忘了,你的医馆还刚刚开张,万一……”
“够了!”林俊杰甩开他的手,药柜上的铜铃被震得叮当作响,“我就是要让江子吉知道,他眼里的‘下等人’也能把他踩在脚下!”风卷着街边的尘土灌进医馆,他单薄的白衬衫鼓成风帆,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桎梏。
暮色西合时,林俊杰和赵小阳一路无话,小跑着向小阳家的饭店奔去,饭店设有公用电话,当碰到听筒冰凉的触感时,林俊杰浑身一颤,拨号时手指都在发抖。电话那头,李老师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胡闹!你以为高考是过家家?江子吉这是拿你当猴耍!”
次日清晨,林俊杰重新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李老师握着粉笔的手悬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锋利:“你非要证明自己?”她猛地合上教案,“但赌约这种事,本就是江子吉设的死局!你就算现在不眠不休,也……”
“老师,我要报名表。”林俊杰首挺挺站在讲台上,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掉了,露出半截锁骨。他身后的窗户漏进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碰到后排江子吉幸灾乐祸的脸。
“等等!”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苏晴抱着书本从后门冲进来,马尾辫随着急刹车甩出凌乱的弧度。她的帆布鞋沾满露水,显然是从操场首奔而来:“你们把我当什么?赌注?商品?”她扬了扬手里的英语笔记,纸页被捏得发皱,“林俊杰,你以为赢了赌约就能证明什么?不过是在别人的游戏里当棋子!”
话音未落,她将笔记狠狠摔在讲台上,转身时发梢扫过林俊杰发烫的脸颊。教室后排爆发出哄笑,江子吉故意拖长声音:“苏晴说得对——有些人啊,再怎么蹦跶,也改不了烂泥扶不上墙的命!”
林俊杰弯腰捡起散落的笔记,指腹抚过苏晴娟秀的字迹。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他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江子吉,从今天起,你最好祈祷我考不上。”他将笔记塞进书包,转身时带倒了课桌上的墨水瓶,黑渍在江子吉的新球鞋上晕开,像极了他此刻眼底翻涌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