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劈开的腥风还没裹着雪末灌实!油泼灯炸的恶臭糊住眼!呛死人的焦烟腾起!
王充枯脸上那点挨了油星子燎起的红印鼓着血泡!浑浊的老眼被烟熏得暴突充血!烂窟窿似地布满红丝!可那眼仁最深里的一点墨黑却像淬了毒针!他枯骨一样佝偻的腰在碎木油渣里猛地一绷!身体反曲成一张绷裂的老弓!袖口里枯干的手不是挡热油!而是冲着被厚絮烂布裹钉在墙角的苏晚猛掏过去!
那动作快得像条在油锅里翻身的毒蛇!枯爪破开腾腾焦臭的白烟!五指僵绷着抠爪!指关节爆出青灰色的筋条!指甲缝里的泥灰带着冷气首扎向苏晚被油烟逼得紧闭的咽喉!
掐脖子?!撕嘴?!
念头炸开的瞬间!苏晚眼前全是碎灯油浇进火里炸开的血红!胸口那块死铁烙得骨头痛如锥刺!被油烟气呛死的肺管子猛地一抽!喉头腥甜顶破牙关!裹住上半身的破絮死沉!连骨头缝里的寒气都炸不出躲闪的力气!枯爪带起的破风声擦到耳边!冰冷尖硬的指甲尖首逼喉骨!
完了!
身体本能地绷死!裹着生铁角的左手在烂布里死攥!顶破掌心血痂的尖棱几乎要本能地反刺出去!
噗!噗噗噗!
几点更尖更厉的破风啸叫贴着头顶疾穿而过!数道乌沉沉的短影带着幽蓝的光泽!如同被狂风吹折了的毒荆条!狠辣刁钻!擦着她的头皮狠狠凿穿冷宫朽烂的雕花窗棱!碎木渣和冻硬的纸片子崩了一脸!数点冰蓝寒光穿进浓烟翻腾的室内!
是毒弩短矢!从院外射穿窗户钉进来的!
“呃啊!”
一声不像人腔的短嘶!王充抓掏的枯爪在半空猛地上扬格挡!一支带着幽蓝光、细得如同牛毛的毒弩矢头险之又险地擦过他扬起的、枯树枝似的右手腕!嗤啦!一缕灰布衣料连着干枯老皮被刮掀开!浑浊污血点子混着油灰溅在墙皮上!毒弩矢去势未竭,狠狠扎进他身后那堵被油泼得焦黑的烂木承尘上!尾羽嗡嗡乱颤!
老太监被这下死里逃生骇得浑身一震!枯眼里的毒光被惊惧炸开一个窟窿!他那抠爪的动作瞬间僵死!借着这一丝迟滞的空档!
苏晚被油烟逼得闭紧的眼猛地瞪开一条缝!血糊的视线里只剩下王充扬起格挡毒弩时、无意间掀开了半截袖口的手腕——
那干枯得如同朽树根的上臂尺骨位置!一道斜切着穿过肘关节的……刺青烙印!血痕未褪尽!是半片……半片像是烂树皮扯开的纹路,黑红交叠,隐隐勾勒出一个残缺的爪印轮廓!
那爪痕残缺的边缘锐利,扭曲……鹰爪?!
如同万年玄冰炸裂!冻在髓里的寒意裹挟着血污铁屑瞬间淹没所有神识!马车炸裂前最后一幕——那只刺入车底破洞的手……攥住的东西……那冰冷的鹰爪轮廓!北狄狼卫的死令!就是这般图案!
“死——”王充浑浊的喉咙里发出半截被碾碎的兽吼!另一只手带着浓烈的杀机,不管不顾再次抓来!袖底枯爪破风!
苏晚胸腔里压着的那口血终于冲破齿缝!一股滚烫粘稠的血沫子喷在她竭力偏开的腮侧!混着焦油糊在墙灰上!身体的僵硬被这破开桎梏的剧痛撕裂!右腿在剧痛中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蹬踹身下烂炕沿!裹在破絮里的身体借着那一踹的力道!硬生生拖着半残的身躯往后缩出半尺!后脑勺狠狠撞在朽烂的墙皮上!砸落一片污黄板灰!
王充扑了个空!枯爪只在潮湿腥臭的絮布上刮下几缕肮脏的棉丝!被碎油泼得焦黑的那张老脸彻底扭曲!浑浊的眼珠子像是被煮沸了的毒药!刚要再次扑击——
咔啷!
一声清脆得如同冰棱坠玉盘的锐响!
苏晚后背撞墙!身体剧震!一片冰凉坚硬的东西从她散乱衣襟的深处、紧贴着冰冷滑腻颈子皮肤的地方猛地挣脱出来!被巨力撞击带飞!
一样东西!小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润雪白!边缘被磨得极为光滑!带着一丝被长久体温煨过的暖意!却在这冰寒彻骨的冷宫里突兀得刺眼!
半块玉!确切地说,是半个雕工极其粗陋的鸟!只有躯干和半截断翅!翅膀的末端还沾着几点陈旧发乌的暗褐泥点子!
玉佩!飞鸟?
那物件跌在油污、血浆和灰尘搅和的脏毡地上!一声轻响!
王充浑浊的老眼在那块玉佩砸入污秽的刹那骤然紧缩!如同被滚油泼中了眼珠!浑浊深处那点凝固的暗色猛地翻滚!狂怒、惊疑、难以置信!枯干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喉管里只发出“嗬……嗬……”的破漏风响!整个人僵死当场!那动作僵在半空!如同被下了定身咒!
冷宫外院!杀声惨嚎猛地如同惊涛拍岸冲了进来!更近了!刀砍入肉的噗嗤闷响!骨头被斧钺砸碎的可怕脆响!临死前凄厉到变形的嘶嚎!
“堵后窗!弓手压住西墙豁口!”有人扯着嗓子在风雪里厉嚎!
轰隆!
冷宫靠东侧那面本就歪斜的半塌砖墙终于支撑不住!一块半冻没冻的墙基冰坨子连同裹在上面的积雪被外面猛烈冲撞的力道掀翻!墙体刺啦崩开一道大豁口!数条裹着雪泥、沾满暗红湿迹的黑影猛地挤了进来!带进更狂暴的风雪和浓重的血腥气!
是那些杀红了眼的玄甲卫!当先一人铠甲凌乱,脸上蒙面巾破了一块,露出半张溅满泥血、年轻却异常沉狠的脸!是车毁前扶过苏晚的那个侍卫!他眼中戾气横生,手中弯刀带血,劈头就撞见了僵在屋心烟尘里的王充!
侍卫眼底凶光大盛!想也没想!刀锋挟着风雪劈头就朝背对着他、僵如木偶的王充后心剁去!狠戾如同剁一截朽木!
就在刀光及体的瞬间!
王充枯槁的身体像是被剧痛惊炸了最后一分求生本能!他猛地向旁踉跄翻滚!动作带着迟滞的疯狂!滚倒在脏污地上,枯爪乱抓!
嗤!
侍卫那刀剁空!只劈下一角王充被油燎烂的袍子碎布!
可翻滚中!
啪!
王充那只沾了油灰焦血和弩箭刮伤的枯手!不知是本能地乱挥,还是命硬使然!一巴掌狠狠擦着摔落在油泥里的那半块玉佩!枯硬焦黑的指甲盖擦过玉佩光滑的莹白边缘!带起的脏污大力将它狠狠扫飞了出去!
“叮……啪!”
玉佩撞在角落那堆冰冷乌黑的碎煤焦块边缘!碎裂成了更小的几瓣!一块小指尖大小的碎玉!沾着油泥!恰好嵌进一团糊着冰碴冻血的烂泥煤渣缝隙中!只有一点断口的莹白色,在脏污的煤渣里闪着细微的光!
王充在刀风里滚翻起身!浑浊得如同结冰的死潭般的眼睛最后深深刮了一眼那堆黑煤烂泥中那点细微的白光!喉咙里爆发出一声近乎哭泣的、被油灰堵死的惨嚎!掉头就死命朝着冷宫更深处一条堆满破烂的窄道里钻!哪里还管什么苏晚!
“老贼哪里跑!”那侍卫哪肯放过!怒吼着提刀就追!另两个涌进来的玄甲卫也凶狠地扑向那堆破烂!
屋里瞬间空了大半!只剩地上瘫着的苏晚!
背死抵着冰冷烂墙板!喘得肺里像是塞满了烧红的钉子!每一次抽气都带着血沫子和铁锈味喷出来!额角旧伤又被撞得崩裂,腥热的血顺着鬓角淌进嘴角。那滚烫的铁腥味激得她脑子深处嗡嗡作响!
玉佩!碎了!王充那老鬼……看见玉佩时的眼神……像见了鬼!
外面厮杀刀声、骨头碎声、临死惨叫灌进耳朵!搅成地狱浆糊!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爆炸的浆糊!马车里死命攥着她臂膀的冰冷铁甲手!刺入车底破洞捞出的那个冰冷鹰爪异物!瞎子老疯婆子啃断云岫手指时从那搅动血舌里刮出来的“翎!金翎!”王充枯爪上那半道没褪尽血痂的鹰爪刺青!还有这……这碎了的……不知什么时候挂在她颈子上的鸟形玉佩!
都叫翎?!都……是鸟?!
冷宫这烂泥潭底下搅动的到底是什么鬼?!
身体里最后一分僵力被胸口那块死铁冰棱刺破!苏晚像条离水的鱼,裹在破烂血糊的絮布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卡着的最后一口腥血猛地喷在冻硬了的前襟!
就在她身体软泥一样快要彻底滑倒的刹那!
冷宫最深那堆破布烂絮堆成的垃圾小山猛地被一股巨力撞开!一个更臃肿的婆子尸体烂皮口袋般砸翻破烂滚出来!是之前逃过一劫的翠娥!半颗脑袋都瘪了,血糊糊地拖在地上!
在那堆掀翻的污黑破絮烂布深处!一团同样乌黑油腻、裹着冻硬血冰渣子的破布疙瘩滚在地上!布疙瘩一角散开!露出来一团黏糊糊、裹着黑红冻泥的……
烂肉!像是半条风干了又被冻透了的野狗后腿!但绝不是!那团烂肉上布满着密而深的戳刺洞!每个洞眼都被污血和冰碴子填满,边缘凝结着细小的黑色碎冰!
苏晚喷血的身体猛地僵死!瞳仁缩成了最锋利的冰针!
那团烂肉冻泥中间!赫然牢牢卡着一个东西!小半截露在外面!
一个只有小指节大小的……玉葫芦?通体被血冰糊满,只隐隐透出一丝青色的底子!尖的一头深深扎进烂肉血洞!露出的葫芦嘴……竟然极像一只!
死死圆瞪的!
血红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