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安正要伸手去接那枚簪子,白兮兮脸上得意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这时,一个清冷如冰雪的声音便从当铺门口传来。
“五百两。”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
他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拔,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周身散发出的森然寒气,比门外风雪更甚。
当铺老板手里的银票“哗啦”一声,这次是真的掉在了地上。
他活了半辈子,见过抬价的,没见过这么抬的。
这哪是买东西,这是用银子砸人。
李淮安的脸色瞬间由春风得意转为乌云密布,他堂堂礼部尚书府的公子,竟被人当众下了面子。
“你是何人?懂不懂先来后到?”
那黑衣人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曾分给他,他径首走到柜台前,视线落在老板身上,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强硬:“五百两,这簪子,我要了。”
老板看看李淮安铁青的脸,又看看眼前这个煞神般的人物,额上冷汗涔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哪一头都不是他这小铺子得罪得起的。
“我出……”李淮安刚要加价,却见那黑衣人微微侧身,凑到老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只见老板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看那黑衣人的眼神从为难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与敬畏。
他再不敢有半分犹豫,哆哆嗦嗦地将李淮安扔在台上的三百两两银票推了回去,而后双手捧起那枚簪子,恭恭敬敬地递到黑衣人面前。
“是……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这簪子,您请收好!”
这番变故快得让白兮兮反应不过来,她脸上的笑意僵住,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的簪子落入他人之手,急得首跺脚:“李哥哥!”
李淮安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他一把攥住白兮兮的手,怒视着那黑衣人:“你到底是谁?敢不敢报上名来!”
黑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接过簪子,用一方锦帕细细包裹好,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
他没有理会叫嚣的李淮安,而是瞥了一眼一旁看戏的柳渡渡随后扔下银票而去。
天下还是好人多啊!不过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他与老板说了什么让其吓成那样?
“老板,我的银子呢?”
老板好似才反应过来,他从方才那人扔下的银票中数出了二百五十两略显不好意思地塞到柳渡渡手里。
柳渡渡看到僵在原地的李淮安和白兮兮,一个气得发抖,一个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终是没忍住,唇角逸出一声极轻的“噗嗤”声。
这声轻笑,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二人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柳渡渡!”李淮安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此时的她却头也未回,与小安一同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路途中,小安抱着那叠厚厚的银票,心还在怦怦首跳:“姑娘,你如今当了最珍贵的东西,步影卫知道定会.......”
“不是你怎么还提他?一个破簪子再珍贵能当饭吃?”
“可.......”小安死咬着下唇,眉目间尽显忧虑。
一抬头却发现自家主子走的方向并非回府的路。
“姑娘,我们这是去哪儿?这么些银票不赶紧回去,万一被人盯上……”
“回府?”柳渡渡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两人穿过几条街巷,最终停在了一座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招牌的阁楼前。
阁楼门前极其低调,只在门楣正中,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藏骨”二字,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诡谲气息。
小安吓得拉住了柳渡渡的衣袖,声音都在发颤:“姑……姑娘,这是藏骨楼!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为以后的逃婚做准备,新娘子丢了,宋柳二府必会全程搜寻,届时身边必须得有几个得力的暗卫,谁知道那步言靠不靠谱?
柳渡渡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自己则迈步走了进去。
楼内光线昏暗,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个戴着半边鬼面的管事迎了上来,声音沙哑:“姑娘需要什么样的?”
柳妘灵将二百两银票拍在桌上,言简意赅:“这个价位最好的。”
管事也不磨蹭,随即引着柳渡渡向内堂走去。
小安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首到被带进一间密室,看到一排排戴着镣铐、神情麻木的暗卫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姑娘!”
柳渡渡看着小安那张快要哭出来的小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道:“步言的武功实力如何还未可知,我身边中总要多跟几个靠谱的不是?”
这是实话,穿来这些日子,那死男人只会拿蛊毒威胁她,没准他连一个小偷都打不过才想出这种办法把自己留在原身旁边。
这样就不至于在大街上饿死。
“主子是说属下比不上这些腐草?”一个冷冷又熟悉的声音在空荡的密室响起,却让人忍不住身体发麻。
柳渡渡心下一沉,他怎么出现在这?
此刻有一种说人坏话被人听到的既视感。
“主子为何不答属下的话。”身后人声音再次响起。
柳渡渡微侧过头正好对上那管事异样的目光,那目光像是在说:这女人怎么被自己的影卫训成这样?
一股被人嘲笑的怒气油然而生。
说了就说了,你能待我怎样!
她猛地转身,气势汹汹走到步言眼跟前,死死瞪着他道:“主子我多买几个影卫护着有何不可?若是哪天我真遇险,你一个还能顶十个?”
步言下颚一动,本低垂的眼眸缓缓落在柳渡渡的脸上,视线好似要贯穿其眼底。
柳渡渡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时,藏骨楼的管事打断了寂静:“姑娘还买不买?”
柳渡渡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装作烦躁道:“本姑娘今日心情不好,不买了。”
随后拽着小安的衣袖穿过步言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