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北的风卷着沙粒子抽人脸，凌骁蹲在粮垛底下搓账本。苏沐瑶拎着血包袱过来，“啪”地甩出五根戴翡翠扳指的手指头：“萧尚书派来的耗子全剁干净了，就剩这个领头的指头给我爹当伴手礼！”
凌骁捡起根手指掂量：“你爹看见不得抽死你？”
“抽呗！”苏沐瑶把扳指撸下来塞怀里，“反正他拜把兄弟通敌的证据齐了！”
话没说完，一支响箭“嗖”地钉进粮袋。箭尾巴绑的纸条被风刮得哗啦响：
“今晚子时，黑风坭收你狗命——三眼雕”
“收你娘！”凌骁一脚踹翻粮垛，“老胡！点二百兄弟跟老子剿匪去！”
苏沐瑶揪住他铠甲领子：“黑风坭是天然坟场！三面悬崖就一条窄道，去送死啊？”
“懂个屁！”凌骁掰开她手指头，“那帮孙子每月初三拿霉米换咱们军粮，今天初二——仓库肯定堆满货！”
二百骑兵趁黑摸到黑风坭口子。月光底下，山崖像张开的怪兽嘴，窄道满地碎石渣子。老胡刚抬脚就踩响枯枝，“咔嚓”声在夜里炸得像打雷。
“操！”苏沐瑶压低嗓子骂，“这破地儿放个屁都能招来箭雨！”
凌骁突然抓把沙土往天上一扬。风卷着沙子往东南飘，他咧嘴乐了：“老天爷赏饭！今夜刮东南风——张参将！带五十人绕后山放火！”
粮仓窝在山坳最里头，守门的苍阙兵抱着酒坛子打盹。凌骁猫腰窜到崖壁下，掏出个铁蛤蟆似的玩意塞进石缝。苏沐瑶眼珠子瞪圆了：“你偷工部火药坊的雷火蒺藜？”
“借来玩玩！”凌骁捻燃引线，“捂耳朵！”
“轰！”
半片山崖炸塌下来，碎石块把粮仓大门埋得严严实实。里头的人鬼哭狼嚎撞门板，外头的苍阙兵拎着刀往山坳口冲。
“放！”凌骁吼声没落地，山崖顶上“呼呼”砸下几百个冒烟陶罐——全是茅厕里沤了半月的粪水！
“呕……”苍阙兵被熏得眼泪鼻涕糊一脸。老胡趁机带人抡起长杆往下捅，像叉鱼似的把底下人串成血葫芦串。
粮仓后墙突然“哗啦”破个大洞。几十个黑影扛着麻袋往外窜，领头的独眼汉子吹声哨子，崖顶“嗡”地射下一片箭雨！
“三眼雕！”苏沐瑶挥刀劈飞两支箭，“王八蛋藏得够深啊！”
独眼汉子咧嘴露出金牙：“六殿下，您脑袋值五千两黄金呢！”
凌骁突然把火把扔向粮堆：“老子烧了黄金买命行不？”
火光“呼啦”腾起老高。三眼雕急得吼：“快抢粮！别让……”话没喊完，后山“噼里啪啦”烧起冲天大火——张参将真把林子点了！
东南风卷着火龙往山坳里灌，粮仓转眼变成大烤炉。三眼雕的人烤得吱哇乱叫，扛粮的麻袋“砰砰”炸开，喷出黑乎乎的霉米。
凌骁踹开着火的粮袋乐了：“哟！掺泥巴的霉米？你们苍阙人也好这口？”
三眼雕突然甩出铁链缠住他脖子：“陪你爷们儿一块烤火吧！”
苏沐瑶的刀“当”地砍在铁链上，火星子溅得人睁不开眼。凌骁趁机掏出最后颗雷火蒺藜，首接塞进三眼雕裤裆：“请你吃烤鸡！”
爆炸声混着惨嚎震得地皮发颤。侥幸活着的苍阙兵全跪地求饶，老胡扒开三眼雕焦黑的尸体，从裤裆灰里摸出块铜牌：“萧……萧尚书府的出入令！”
苏沐瑶脸唰地白了。
粮仓深处突然传来小孩哭声。凌骁踢开冒烟的木板，看见十来个瘦成骨架的娃娃锁在铁笼里，脚边堆着发绿的死老鼠。
“造孽啊！”老胡抡斧头劈开锁，“苍阙狗连娃娃都抓来塞毒耗子？”
娃娃堆里突然蹦出个豁牙小子，抱住凌骁大腿喊：“军爷！他们是拿娃试毒呐！喂耗子的毒药灌娃嘴里，死得慢的才往耗子身上抹！”
苏沐瑶“哇”地吐了。凌骁拎起豁牙小子：“你咋活下来的？”
“俺吃发霉米长大的！”小子拍瘪肚皮，“毒药当调料哩！”
凌骁突然抓起把霉米塞嘴里嚼，嚼得咯吱响：“传令！明天全军改食谱——早饭霉米粥，午饭霉米饼，晚饭霉米汤！”
老胡差点给跪了：“殿下！这玩意吃多了窜稀啊！”
“窜稀也比毒死强！”凌骁吐掉米渣冷笑，“从今儿起，军粮里掺一成霉米——专喂萧尚书插进来的耗子！”
返程路上，苏沐瑶盯着铜牌发呆。凌骁把玄铁虎符拍她手里：“怕了？现在滚回京城还来得及。”
“滚个屁！”苏沐瑶把铜牌掰两半，“我爹要真跟萧尚书穿一条裤子……”她突然抢过凌骁的刀往胳膊划，“这刀算我投名状！”
血还没擦干，一匹快马疯跑到跟前。传令兵滚下马喊：“殿下！京城八百里加急——景帝中毒昏迷，三皇子带兵围了乾清宫！”
凌骁眯眼望京城方向：“老胡，清点粮仓还有多少肉干。”
“霉米倒有八百石，肉干就剩五十斤……”
“全喂马！”凌骁扯缰绳调头，“二百人轻装奔袭——咱们回京吃肉去！”
苏沐瑶捂胳膊吼：“五十斤肉干喂马？你疯啦！”
“马跑不动谁驮你砍人？”凌骁一鞭子抽她马屁股上，“再哔哔让你啃霉米饼！”
二百匹战马嚼着肉干冲进官道，马蹄子刨起的灰盖住半截月亮。老胡边跑边嘟囔：“殿下，咱真靠二百人打三爷？”
凌骁从怀里摸出本册子甩给他：“抄近道去河西大营！找刘老拐说暗号——就说‘霉米换金砖’的生意该结账了！”
册子哗啦翻开，每页摁满血手印——全是粮仓里救下的毒娃娃画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