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王二本把出摊车做了全面改装提升，装上了亚克力有机玻璃，割出两个椭圆形的售卖窗，盖上了湖蓝色的薄铁皮顶棚，售卖窗上方贴着“驮岭正宗黄牛卤味”，不干胶的字，红得透亮。车上放置卤味的不锈钢托盘，美观整洁。二本心想：独树一帜的设计风格，将是老街一道靓丽的风景，会吸引大量的眼球。
一大早，春菊把卤好的牛肉，装进木桶，用薄棉把木桶西周包裹的严严实实。王二本把木桶搬上摊车，放上砧板、菜刀和秤杆子，春菊身上系了长围裙，戴上蓝袖套，拿着木凳子，跟在推着车的王二本身后，往纸亭边上走去。
第一次摆摊做生意，初次与春菊一起出摊，首次放下文人的架子，王二本变得拘束。他有些不甘心地收起了知识分子的孤傲，他与春菊并肩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忐忑。这段离纸亭七分钟的路程，王二本感到漫长又遥远，他期盼着姐姐阿竹早点出现在身边，让他不安的心得到庇佑。
为了再次确定王姐的到来，他扭头问春菊：“咱们第一次出摊，我姐会准时来的吧？”
“你姐会来的，估计她应该在路上。毕竟是第一次出摊，你的脸皮薄，就在边上慢慢学吧。我相信大同伯替咱们指点的生意路子，先把事情干起来再说。”
“你跟我姐，这两天商量的决策是对的，我没做生意的经验，我会尽力去学的。”
“二本哥，做生意就得厚脸皮，凭你的脑袋，只要踏踏实实的干，我们会成的。”
王二本点了点头，觉得脚下的路踏实了许多。
“二本哥，到纸亭后，也许有风言风语，你可不要上火，尤其是洪生公婆两个老人，你按平时一样跟他们唠，递根香烟给他，他喜欢抽烟，其实，洪生公人挺好的。”
洪生公的倔脾气在驮岭出了名，王二本曾经跟他犟过几回，也领教过老人的火爆，致使二本后来都躲着他。王二本明白，纸亭是洪生公每天坚守的根据地，躲避己经解决不了他们的矛盾，委曲求全地和平相处是唯一的途径。
“以后，我再也不会与洪生公发生矛盾了，我会认他是长辈老人，会敬重他的。”二本说完，眼睛里透出些许的无奈。
“其实，洪生公人挺不错的，只是说话有点首性子，你们倆的性格差不多，石头碰石头，自然会碰出了火星子。”
王二本不作声，继续推着摊车，很快到了纸亭边的空地，把摊车朝向老街摆下来，帮助春菊一起收拾地面的杂物。附近包子油条铺飘来了儿时的味道，馄饨担的竹梆子声，穿透了这条青石板的古街，摊贩开腔的第一声吆喝，唤醒了铁匠铺的锤打声，打锡、打银、打金店也都“叮叮咚咚”了起来，老街开始热闹了。
王姐，一身干净利落的穿着打扮，梳着整齐的发髻，用灰色漏眼发网罩着，固定的稳稳妥妥。
“王姐来了，今天打扮的真漂亮。”春菊对着她忍不住夸了起来。
“死丫头，姐都年过半百了，哪里还有什么漂亮？咱们第一天开张，我就随便倒腾了一下，免得给你们丢脸。”王姐笑着说。
王姐转身对着二本说：“二本，昨天让你买的大前门香烟，买了吗？”
王二本对她点了点头，拍了拍鼓鼓的口袋。
王姐说：“我跟你一起去纸亭，跟老熟人们招呼招呼。”
春菊看了看王二本，接着话说：“二本哥，听你姐的，咱们初来乍到，去拉拉关系、混个人头，很有必要。”
王姐拉着二本，像拉着一头倔牛，把他拉进纸亭。两位老人正低头整理着摊子，王姐走过去，弯腰低声地说：“洪生公，你们在忙啊？”
“阿竹，是你呀，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的？”洪生公抬起头说。
“洪生公，好久不见了，你身体还很硬朗哦，一点都没老。”
洪生婆牵起王姐的手，满脸怨气地说：“这死老头，老骨头硬朗的很，就是脑子不好使，估计今天又要把麻糍给卖断货了，真是气死我了。”
王姐打小就喜欢吃他们做的麻糍，时不时甩着小辫，跑到洪生公那里推磨碾豆沙，时而围着他们说一些天南地北不着调的话语，两位老人也喜欢她的机灵精怪样儿。
“你二老，也别相互埋怨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能捣出这么多麻糍，己经厉害了，哈哈。”王姐笑哈哈地说。
“老婆子，你看你看，还是阿竹讲的好，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这把老骨头总不能砸在捣臼里吧。”洪生公顺着王姐的话，终于找回了在老伴眼前逐渐丢失的脸面。
“好吧、好吧，死老头，知道你歪理一箩筐，今天看阿竹的面子，就不跟你计较了。”叨叨完，洪生婆笑了笑。
王姐向王二本递上一个眼神，被冷落一旁的王二本，急忙抽出一支大前门，递到洪生公跟前，说：“洪生公，你老先抽根烟，歇一歇。”
洪生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二本，你咋也抽上香烟啦？最近发财了？”
王姐看着老人并不待见弟弟，接过了话茬：“洪生公，我这傻弟弟是木鱼脑，就得你老要时常敲敲他，他一副穷酸相，哪像发财的样子？”
洪生公接过王二本的烟，说：“二本，二本，本就是一副好材料，能写文章，能通古今，可惜了、可惜了。”
王二本算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如今鸡零狗碎的日子，确实令自己汗颜，无法面对这位年过七旬且有威望的老人。
洪生公吐出一口烟，说：“阿竹，你们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洪生公，你看王二本现在生活过的一塌糊涂，我想让他做点小买卖。”
“二本做生意？他能吗？愿意吗？他要做啥买卖？”洪生公接连吐出几个问号，眼里也同时飘出了几个问号。
“这不，我跟你老说一下，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哦。”王姐说完，拉着两个老人坐了下来，把生意的想法，从头到尾述了一遍。
沉默片刻后，洪生公说：“阿竹，这是好点子，我跟老太太肯定支持你们创业，纸亭这边要是遇到什么事情，我替你解决，春菊也是生意人，她有经商头脑。”
洪生婆轻轻拍着王姐的手，说：“你们的摊位准备摆哪儿？”
王姐指了指远处的摊车，说：“阿婆，你看，那就是我们的摊子，春菊在忙着摆货呢，正准备开张。”
洪生公捋了捋花白胡须，朝王姐所指的地方望去，说：“那是你们的摊子啊，弄的真漂亮，我可是第一回看到哦，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有创意！”说完，双手背在身后，向摊车踱了过去。
春菊看见洪生公过来，连忙把他迎了上去，说：“洪生公，您老走慢点，小心台阶，你是老生意人，这以后要多多指点哦。”
春菊牵手洪生公来到摊前，他看着摆成一排的卤食，伸着脖子闻了闻，吸了口气，点了一下头。
“春菊啊，你的卤食色香己比较到位，就不知道这味道咋样?”
春菊连忙从木桶中取出两块牛排，放在塑料碗里端了过去，她早听说洪生公嘴巴非常刁，厨艺好，做的卤牛排是驮岭一绝，没有人能超越。
洪生公用老牙啃下一小片肉，细嚼了起来，闭着眼睛吞咽了下去。他用手擦了擦嘴巴，对着春菊说：“味道总体不错，就是多放了茴香，少放了桂皮，最好少放糖，让罗汉果或甘草增加甜味，这样就更完美了。”
春菊说：“洪生公，我的卤品用料咋你一尝就知道啊？怪不得大家都说你老食神，果然名不虚传。”
“春菊，你能把卤食做到这个份上，己经相当不错了，别人说我嘴刁这倒不假，要说我是老食神，就不敢当了。如果你在目前的基础上，能够加强一些卤制方法和用料，肯定会受欢迎的。”
春菊说：“我们今天刚试卖卤品，能够得到你的认可，我真的很高兴，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哦。”
洪生公看见了春菊的虚心好学，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他挥了挥手说：“我也就瞎说一下，你就当参考吧，等有机会的话，我再给你提提意见” 说完，就转身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径自向纸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