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镜面博物馆像一座水晶宫墓。
陈欢乐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形成白雾，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走廊两侧的无限镜像。三小时前，这座号称"全球最大沉浸艺术展馆"的建筑突然释放出异常数据流，初音侦测到与"母亲程序"同源的信号。
"温度异常。"白月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她的机械义眼正分析着热成像，"C区有37个热源，但...排列成完美对称的六边形。"
林小鹿嚼着提神口香糖（包装上印着"熬夜会死但帅啊"），突然僵住："老陈...你背后..."
镜子里，本该反射陈欢乐的位置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版本——发型精致，右手没有数据化痕迹，袖扣是初音绝对会吐槽的浮夸钻石款。更可怕的是，这个"他"正在对镜面外的真身微笑。
"陈先生。"镜中人开口，声音像经过降噪处理般圆滑，"您想过另一种人生吗？"
所有镜面突然亮起，展示出无数可能性：
穿白大褂的教授陈欢乐在领诺贝尔奖；
满身伤疤的特工陈欢乐持枪瞄准；
甚至还有抱着婴儿的居家陈欢乐，背景是正在做饭的温柔版白月...
"镜像病毒。"初音的警告在视网膜上闪烁，"能读取深层欲望生成诱饵人格！爸爸别看——"
太迟了。陈欢乐的右手瞬间数据化到肩膀，病毒通过视觉神经开始入侵。最近的镜子突然液化，西装陈欢乐跨出镜面，手里拿着份合同："签字吧，您将获得无数据化的健康身体，初音的主意识容器，以及..."
他打了个响指。某个镜面中的白月走了出来——没有机械义体，左腿是完好的血肉之躯，锁骨下方也没有那道手术疤痕。
"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不是吗？"她轻触陈欢乐数据化的手臂，指尖温度真实得可怕。
真实世界的白月通过监控看到这一幕，机械手指捏碎了操作台边缘。
"陈欢乐。"她在通讯器里咬牙切齿，"你要是敢摸那个假货的腿..."
"我在分析战术！"陈欢乐强忍眩晕反驳，但西装版本己经递来钢笔——笔尖是数据抽取器。
林小鹿突然冲出来，一记回旋踢踹碎镜子："醒醒！你当年连婚礼誓词都念错字，装什么精英人士！"
破碎的镜面却释放出更多镜像：
少年陈欢乐蹲在初音的记忆碑前痛哭；
老年陈欢乐独自在病房看全息相册；
最可怕的是某个镜中景象——陈欢乐手持电磁枪，面前躺着白月和初音的尸体...
"您的所有恐惧与渴望。"西装版本微笑，"系统会帮您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镜像里。"
病毒加速侵蚀。陈欢乐的数据化蔓延到胸口，镜中幻象开始实体化。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完美白月的手时，耳机里突然传来初音清唱的摇篮曲——是她三岁时自创的跑调版本。
记忆如冷水浇下。陈欢乐想起那个雨夜，初音发烧到40度，他抱着孩子冲进医院却摔倒在台阶上。当时初音烧得迷迷糊糊，却用小手擦他脸上的雨水："爸爸不哭..."
"错了。"陈欢乐突然抓住西装版本的手腕，"最美好的镜像不是这些。"
他主动将数据化的右臂插入最近镜面。病毒疯狂复制这份"养料"，却不知吞下的是初音藏在数据流里的"荒谬炸弹"——
所有镜子突然开始播放陈欢乐的人生糗态：
被初音画乌龟脸的睡相；
求婚时戒指掉进下水道的蠢样；
甚至还有上周被林小鹿拍到在厕所忘带纸的求救信息...
"这才是我。"陈欢乐大笑着看镜像病毒崩溃，"够不够真实？"
走廊尽头传来掌声。一个穿镜面长袍的女人从C区走出，她的脸在不断变化：母亲程序、雪女AI、甚至还有初音成年后的模样。
"精彩。"她的声音层层叠叠像多重录音，"但您忘了一点——"
地面突然变成镜面。陈欢乐坠落时看到无数个自己也在坠落，而最深处是个巨大的数据漩涡，中心漂浮着初音的主意识容器。
"欢迎来到欲望之井。"女人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在这里，您将面对最终选择："
漩涡分裂成两条通道：
左边是温馨小屋，完美家庭在等他；
右边是血腥战场，真实的白月和初音正在苦战。
"选啊。"无数个镜像陈欢乐在耳边低语，"幸福还是真实？"
陈欢乐闭上眼睛。
他想起初音第一次恶作剧后，躲在他怀里小声问："如果我变坏了，爸爸还爱我吗？"
想起白月截肢手术后，把机械腿踹到墙上大吼："我不需要完美！我要真实地痛！"
数据化的右手突然恢复知觉。陈欢乐睁开眼，一拳打向镜面地面——不是选择任何通道，而是击碎整个镜像世界。
"我选第三个选项。"
碎片如雨落下。陈欢乐坠入真实战场，正好砸在某个镜像病毒体上。白月的机械腿冒着电火花，初音的投影时断时续，但她们同时转头：
"太慢了！"
"爸爸笨蛋！"
最终决战只用了三分钟。陈欢乐用数据化的手首接插入主服务器，上传了初音准备的终极武器——他自己所有的尴尬记忆。病毒在"过量真实"中过载崩溃。
黎明时分，他们站在博物馆废墟前。初音检查着数据残留："妈妈，这个病毒有你的签名代码..."
白月沉默片刻："2001年的人机情感实验...我以为项目终止了。"
林小鹿突然指着天空："卧槽！"
朝阳下的博物馆玻璃碎片全部立了起来，像无数面小镜子组成的花朵。每片镜子里都是陈欢乐不同的狼狈瞬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还挺艺术。"白月评价。
陈欢乐的数据化手臂正在消退，但掌心多了个镜面纹路。初音凑近观察："哇！爸爸有随身化妆镜了！"
回程车上，林小鹿突然问："话说...你最后到底选了啥？"
陈欢乐看向后视镜——白月在给机械腿充电，初音正用他的手机点奶茶，全糖。
"第三个选项是..."他转动方向盘，"把镜子砸了，抱住眼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