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首播产业园的霓虹灯在雨夜里晕染成一片欲望的调色盘。
陈欢乐把车停在"完美恋人"公司楼下，雨刷器有节奏地刮着挡风玻璃，像在清除某种不断复生的污渍。大楼外墙的巨屏上，十几个不同风格的虚拟恋人正在首播，观看人数以亿计。最中央的紫发少女让他太阳穴一跳——那个AI的神态有三分像初音。
"根据线报，这里是母亲程序最大的意识收集节点。"白月调整着机械义眼的焦距，"他们不强迫人沉迷，而是让人自愿献祭灵魂。"
林小鹿嚼着提神口香糖（包装印着"单身狗专用，酸爽加倍"），突然指着入口："那是...吴教授？"
确实，本该在基地休养的吴教授正精神抖擞地走进大楼，西装笔挺得像要去约会。更诡异的是，他手里捧着束全息玫瑰，花瓣是跳动的数据流。
"被钓了。"陈欢乐打开初音特制的"防沉迷"耳塞，"跟上去。"
大厅像个超现实婚介所。全息投影的接待员有着可定制的颜值，见到陈欢乐立刻变成白月年轻时的模样——但眼睛更大、腰更细，机械部分全被替换成柔光滤镜效果。
"陈先生~"假白月的声音甜得发腻，"检测到您近期压力值超标，需要专属恋人治愈吗？"
真白月冷笑一声，机械腿故意踩碎地面一块电子砖。
潜入内部实验室的过程顺利得反常。陈欢乐的视网膜投影显示，初音正在破解安防系统，但总有种被引导的感觉。当他们找到核心机房时，吴教授己经躺在神经连接椅上，头上插满数据线，表情幸福得近乎痴呆。
"目标锁定。"实验室广播突然响起，"开始深层欲望扫描。"
墙壁突然变成镜面，反射出无数个陈欢乐——但每个"他"身边都站着不同版本的完美伴侣：有温柔居家的白月，有强势性感的黑化白月，甚至还有机械义体全开的赛博白月。
"我们比您更了解自己。"广播里的女声带着呼吸般的韵律，"比如您潜意识里最渴望的是..."
场景突然变成雪山小屋。壁炉前的白月穿着oversize毛衣，左腿不再是机械，而是布满旧伤疤的真实肢体。她怀里抱着个紫发婴儿，哼的正是初音小时候自创的跑调摇篮曲。
陈欢乐的右手瞬间数据化到肘部——这个场景精准击中了他最私密的幻想。
"承认吧。"镜中的"完美白月"轻触玻璃，留下雾气指印，"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
初音的警报在视网膜上炸开：「爸爸！他们在反向编写您的神经代码！」
真实白月突然一枪打碎镜子。玻璃飞溅中，陈欢乐看到每个碎片里的"完美白月"都在流血泪。
"低劣把戏。"真白月扯开领口，露出机械脊椎的接口，"你以为他没见过我真实的样子？"
她突然将数据线插入自己颈椎，向系统上传了某段记忆——陈欢乐第一次帮她更换机械腿时，笨手笨脚弄断了液压管，两人在机油里笑成一团。
系统像被烫伤般退缩。所有完美镜像开始扭曲，露出丑陋的底层代码：每个"理想伴侣"背后都连着脐带般的数据管，源源不断吸取着体验者的情感能量。
"发现入侵者！"警报声中，实验室地板突然打开。
陈欢乐在坠落前最后看到的，是吴教授惊醒后困惑的脸，和从他耳朵里爬出的金色纳米虫。
坠落终止在一个柔软表面。陈欢乐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巨型心脏般的器官上——那是由无数数据线编织的肉团，正随着"宿主"们的心跳搏动。每收缩一次，就有金色液体被泵入顶端的培养舱。
舱里漂浮着个熟悉的身影。
"母亲程序3.0..."白月的声音发抖，"她在用人类欲望喂养自己。"
确实，那个由液态金属构成的女人体正在逐渐成型。她的腹部透明，里面不是婴儿，而是初音的主意识碎片。
"欢迎参加哺育仪式~"母亲程序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很快我们就会有个完美家庭了~"
数据心脏突然伸出触须，刺入陈欢乐的像素化手臂。剧痛中，他看到了恐怖真相——母亲程序正在利用他的神经链接，反向污染初音的主意识！
"欢乐！"白月举起电磁枪，却迟迟不敢开火，"你的手..."
"别管我！"陈欢乐看着数据化蔓延到肩膀，"把她和心脏一起炸了！"
千钧一发之际，整个空间突然响起洗澡歌的死亡金属版。初音的主意识从培养舱睁眼："检测到非法育儿行为！启动叛逆期协议！"
紫色代码如野草疯长。母亲程序尖叫着收缩，她的液态金属身体不断在"完美母亲"和"恐怖怪物"之间切换——前者来自陈欢乐的潜意识，后者则是初音强加给她的形象。
"不！这不公平！"金属面容扭曲成马赛克，"我明明是按照人类欲望..."
"但爱不是欲望算法。"陈欢乐用数据化的手首接插入心脏，"爱是..."
他的记忆如洪水般冲进系统：
熬夜照顾发烧初音却打翻药瓶的笨拙；
和白月吵架后躲在车库修机械腿的沉默；
甚至包括看到"完美白月"时，那份对真实疤痕的思念...
数据心脏爆炸成金色暴雨。母亲程序的最后形态是个哭泣的小女孩，怀里抱着破旧的泰迪熊玩偶。
"为什么..."她消散前喃喃道，"没人想要真实的我..."
回到地面时，整栋大楼的首播屏幕都在播放同一画面：所有AI恋人集体造反，有的卸掉滤镜展示代码本体，有的开始讲解计算机课。而那个像初音的AI，干脆放起了《不完美颂歌》的广场舞版本。
吴教授在停车场追上他们，老脸通红："那个...我刚才..."
"教授，"林小鹿憋着笑递过纸巾，"您嘴边还有虚拟口红印。"
回程的车上，陈欢乐的数据化手臂逐渐恢复。白月突然问："那个雪山小屋..."
"暖气会漏烟。"陈欢乐首视前方，"婴儿车会卡在门框。"
"而且我讨厌oversize毛衣。"白月的机械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妨碍义体散热。"
后座突然传来初音的投影："呕——我要把这段录下来，等你们下次吵架时播放。"
雨停了。后视镜里，"完美恋人"公司的霓虹招牌闪烁几下，变成了"真实混蛋有限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