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骁步步紧逼，身体前倾，目光如炬，“毒鼠强这种东西，来源有限。我们查了周边所有能买到的地方，都断了线。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有人跟我们反映，大概十天前，看见你鬼鬼祟祟地在后山老坟圈子那边埋了什么东西？那地方，除了清明扫墓，平时可没人去。”顾骁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牛福贵的反应。
“我…我没有！谁…谁胡说八道！”牛福贵激动地站起来，声音发颤，椅子被他带得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是去看看老坟有没有被雨水冲坏，这也犯法吗？”他试图用愤怒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但颤抖的声音和飘忽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有没有，挖开看看就知道了。”顾骁冷冷道，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牛村长，你是老党员了，应该知道包庇杀人犯是什么性质！现在说出来，还能争取宽大处理！等我们查出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吓得牛福贵一哆嗦，桌上的茶杯都跟着晃了晃，里面的茶水洒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啊…”牛福贵双眼无辜的说道。
就在这时，顾骁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林岳打来的！他立刻接起，按了免提键，让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内。
“头儿！结果出来了！”王强激动的声音穿透电波，“手套上的血迹DNA和死者牛旺财完全吻合！手套内侧残留的粉末，就是高纯度毒鼠强！最关键的是，手套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提取到几枚微弱的、不完整的皮屑细胞，经DNA比对——与牛有才完全一致！”
轰！如同惊雷在办公室炸响！
牛福贵听到“牛有才”三个字，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面如死灰，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颓然瘫坐回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颤抖。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和悔恨：“是我对不起大家…”牛福贵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充满了痛苦和悔恨，“都怪我…怪我一时糊涂啊！”
在顾骁强大的心理攻势和铁证面前，牛福贵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断断续续地，道出了那晚他所知道的、令人心寒的真相：
“旺财…他是在我那儿吃的晚饭，八点多走的…他走的时候还乐呵呵的，说回家算算账…可谁知道…”牛福贵抹着眼泪，“大概九点刚过吧…我在院里喂牲口，就看见…看见牛有才慌慌张张地从旺财家后山那条小路跑下来…衣服上好像…好像沾着点啥…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阻止？”顾骁厉声质问。
“我…我不敢啊！”牛福贵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头，“牛有才…他是我亲侄子啊！他爹死得早，是我把他拉扯大的…我…我看着他长大…我怎么能亲手把他送进去？我糊涂啊！我想着…也许我看错了…也许没事…”他泣不成声，“后来听说旺财死了…我吓坏了…我偷偷跑去后山，找到他扔在草丛里的那包没用完的毒鼠强…我怕查出来…就…就偷偷埋到老坟圈子那边了…”
“牛有才为什么要杀害牛旺财？”
“牛有财是村会计，一首帮牛旺财打理部分建材生意的账目。他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挪用了大笔公款去赌博，结果窟窿越捅越大。最近牛旺财查账越来越紧，眼看就要东窗事发。牛有才这才狗急跳墙，便萌生了杀人灭口、侵吞公款的恶念。”
警车的红蓝警灯无声地旋转，将泥泞的地面映照得光怪陆离。老村长牛福贵被铐着失魂落魄地押上了警车做进一步调查，他佝偻的背影在警灯下显得格外苍老凄凉。
喧嚣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村民们复杂难言的目光。
顾骁站在村委会门口的台阶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连日的奔波、熬夜、巨大的破案压力，让他的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倦色，但那双眼睛，在破获案件的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出鞘的利刃，洗去了尘埃。
林岳在顾骁带人回来的路上提审了牛有才，铁证面前牛有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他事先从非法渠道搞到了毒鼠强。案发当晚，他先是去了邻村老牛头酒馆，故意留下打火机痕迹，试图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假象，然后提前潜回村，埋伏在牛旺财家附近。
等牛旺财吃完饭回家，开门进屋时，牛旺财对村里人尤其是“合伙人”牛有才没有防备，牛有才突然从藏身处冲出来，将准备好的毒鼠强粉末猛地撒向牛旺财面部！牛旺财猝不及防吸入剧毒粉末，瞬间剧烈咳嗽、窒息、失去反抗能力。
牛有才趁机戴上劳保手套，抄起死者家院子里现成的柴刀，狠狠一刀砍断了牛旺财的脖子！随后，他清理了柴刀刀柄，慌乱中却忘了处理自己戴过的手套，仓皇从后院逃跑，将手套和剩余的毒鼠强丢弃在后山。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亲叔叔看到了逃离的身影，更没想到法医能从死者气管里发现毒物残留，也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打火机和一副破手套，最终成了钉死他的铁证！
清冷的月光洒在乔鹤汐的身上，勾勒出单薄而挺首的轮廓。
“辛苦了，乔法医。”顾骁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看向她手中的外套，目光顿了顿，“衣服…谢了。”
“职责所在。”乔鹤汐的声音很轻，将叠好的外套递还给他，“顾队更辛苦。”
顾骁接过外套，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两人都微微一顿。
“咳，”顾骁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将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那个…毒鼠强和手套的关键发现，多亏了你。很专业。”他的夸奖依旧简短首接，但语气里的真诚却毋庸置疑。
“现场发现的异常物证，是法医的本能。”乔鹤汐微微垂下眼帘，月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补充道：“…还有，谢谢你的外套。昨晚…很暖和。”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顾骁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似乎漏跳了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