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终极屏障的瞬间,巨大的能量转换带来的灵魂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莱恩刚刚稳定下来的意识上。
本就因连番重创、极限消耗而脆弱不堪的精神壁垒,终于彻底崩溃。
最后一丝维持清醒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好累…好黑…就这样…睡过去吧…解脱了…”
无边的黑暗和极致的疲惫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然而,这并非永恒的沉眠,而是坠入了更深层、更混乱的意识之海。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疯狂翻涌、碰撞、交织、湮灭。
现代与异界,绝望与屈辱,冰冷的金属与炽热的仇恨,在此刻彻底混淆、融合。
冰冷刺眼的手术台上,无影灯投下惨白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光,戴着口罩的毒贩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贪婪,毫无人性可言。
冰冷的手术刀锋贴上皮肤,那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紧接着,是超越人类忍耐极限的、撕心裂肺的剧痛——腰子被活生生剥离!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模糊、飘散…就在彻底沉沦的前一秒,沾满血污的手机屏幕上,那个疯狂闪烁的“遗迹之灯”图标,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的灯塔,散发着微弱的、却无比执着的希望之光…
“为什么…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源自生命本源的、被剥夺的极致痛苦与绝望,瞬间被强行切换——
变成了黑石堡阴森压抑的议事厅!
父亲巴尔领主高踞主位,那张如同花岗岩雕刻而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入骨髓的冷漠。
他的目光扫过莱恩,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一件无用的工具。
兄长凯因,那张英俊却因嫉妒和残忍而扭曲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嘴角勾起毒蛇般的狞笑,声音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祭品,该上路了!”
“废物…祭品…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那话语中蕴含的恶意和轻蔑,比手术刀更冰冷,比“枯萎之息”更致命!
那是精神层面的凌迟!
金三角毒贩在手术台旁肮脏低语的器官价格,与凯因的侍从在城堡阴暗走廊里毫不掩饰的嗤笑——
“看呐,废物少爷又在发抖了,怕不是被邪灵附体了吧?”
“第七子,祭品之路…哈哈,真是个好名字!”
——这些充满鄙夷、恶意、将他视为蝼蚁尘埃的声音,混杂着毒贩的狞笑和凯因的嘲讽,形成无数道尖锐的音波利刃,疯狂地切割、撕扯着莱恩的灵魂,试图将他彻底撕碎!
“闭嘴!都给我闭嘴!我不是废物!不是祭品!”
灵魂在无声地咆哮、挣扎,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无力挣脱这精神上的酷刑。
就在这由无尽绝望和刻骨仇恨构成的记忆沼泽,即将把莱恩最后的意识彻底溶解、同化之际——
一道截然不同的、带着滚烫温度与不屈意志的光芒,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骤然刺破了这粘稠的黑暗!
焦黑一片、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硝烟尚未散尽,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断腿的老骑士霍克,拄着半截染血的残剑“守护者”,如同狂风中的朽木,却依旧倔强地挺首了脊梁!
他布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光芒!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纯粹的、不屈的决绝!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将手中那柄剑刃崩口、剑柄染血的祖传佩剑,珍重而决然地塞到莱恩手中。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却都像重锤敲打在莱恩心上。
“小…小子…若能…活着回去…告诉…告诉世人…我们…黑石断后营…不是…逃兵!”
“老霍克…守护者之剑…”
这份沉甸甸的、在绝境中依然选择信任的托付,如同寒冬里的一簇篝火,瞬间温暖了莱恩冰冷绝望的灵魂。
“还有人…相信我…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这微弱的温暖,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珍贵。
紧接着,记忆的画面如同最残酷的史诗,定格在老骑士霍克生命最后的、也是最壮烈的绝唱——蛮族萨满“碎魂者”格鲁克,高举着镶嵌着骷髅头的邪恶图腾法杖,口中念诵着亵渎的咒语!
法杖顶端的骷髅眼窝中,刺目的惨白色闪电疯狂汇聚,撕裂了昏暗的天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如同天罚之矛,轰然劈落!
目标,正是老霍克!
霍克没有躲避,甚至没有低头!
他那残缺的身体里,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他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迎着那毁灭的闪电,发出了生命最后的、足以撕裂苍穹的怒吼。
“为了——帝国——!!!”
同时,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手中仅存的半截残剑,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地、精准地掷向图腾法杖的核心——那颗闪烁着邪光的骷髅头!
就在残剑脱手的瞬间!另一道身影动了!是那个失去了双腿、腹部被破开、肠子都流出来的瘸腿马夫!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用血肉模糊的双臂死死拖住身体,如同濒死的野兽,猛地扑向蛮族首领!
在蛮族首领错愕的目光中,年轻士兵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了卡加粗壮的腰,同时用牙齿咬开了挂在胸前、早己准备好的沙暴术!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疯狂的、同归于尽的决绝!
轰隆——!!!!
震耳欲聋的、仿佛要掀翻天地的爆炸声,在莱恩的意识最深处轰然炸响!
两道光芒占据了整个意识空间——一道是吞噬了老霍克身体的、惨白刺目的毁灭闪电!另一道,是瘸腿马夫与蛮族首领同归于尽的、赤红如血的壮烈火光!
老霍克在闪电中化为焦炭却依旧保持着投掷姿势的挺立身影,士兵与敌人一同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悲壮画面,还有那一声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的、刺破一切绝望的冲锋号角……
这一切,带着滚烫到足以灼伤灵魂的温度和悲壮到令人窒息的轰鸣,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地、永久地撞进了莱恩濒死的心湖!
(不——!!!’)
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悲鸣。
巨大的悲痛、愤怒、不甘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不能死!!)
一个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比强烈的意念,如同在死寂的宇宙中爆发的超新星,在破碎的意识废墟中轰然咆哮!
“为了自己,还有老霍克!为了那些牺牲的兄弟!为了证明他们不是逃兵!是英雄!为了…老霍克托付给我的剑!为了向黑石堡、向凯因、莉娜、巴尔…向所有将他们视为弃子、视为祭品的畜生复仇!我要活下去!我要…力量!足以碾碎一切不公与背叛的力量!”
这股由无尽悲愤和滔天怒火点燃的求生欲,如同在灭世风暴中顽强燃烧的星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爆发出焚尽八荒的烈焰!
就在这意识浮沉、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边缘,那源自沙渊最核心的古老呼唤,穿透了记忆的碎片,穿透了灵魂的哀嚎,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宏大、威严!
“继承…吾力…复仇…雪恨……”
威严、低沉,带着一种穿越万古时光的沧桑与不容置疑的意志。
这呼唤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祇之音,首接烙印在莱恩的灵魂本源之上!
伴随着这呼唤,那口神秘金棺的影像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棺盖缝隙中流淌出的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实质的、蕴含着无尽力量与希望的液态金光!
“力量…复仇…金棺…它在等我!那是…我的力量!”
这呼唤,这影像,成了沉沦意识中唯一的、坚不可摧的锚点!
求生的本能、复仇的怒火、被托付的责任、对力量的渴望…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混沌的洪流,驱使着莱恩那几乎完全失去知觉、仅靠本能维持的残破身体,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原始的挣扎!
“爬!’”
一个来自灵魂最深处、如同创世初音的指令。
“就算用牙齿啃,也要爬到那光里!”
哪怕意识模糊,哪怕身体残破如絮,也要爬!爬向那黑暗尽头唯一的温暖!爬向那唯一的生路!爬向那口能赋予他复仇之力的神圣金棺!
模糊的意识在黑暗中疯狂挣扎,残破的身体在求生本能的绝对驱动下,凭借着对那金光最后的微弱感知,在冰冷粗糙的沙地上,拖出一道蜿蜒而刺目的血痕,朝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强烈的金色光源,一寸寸、一尺尺地挪动。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榨取着最后的生命力,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铁锈味。
“近了…更近了…光…好温暖…”
滴落在沙地上的滚烫鲜血,并未被沙粒吸收,反而奇异地与沙粒结合,晕染开来,形成一个个微小的、不断闪烁着微弱金芒的诡异图腾印记,如同一个个活着的符文,在无声地诉说着古老血脉的顽强挣扎,呼应着那来自金棺的、万古的契约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