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行！
皇帝金口玉言刚刚封了才人！
圣旨己下！
此刻若动锦霞，等于当众打皇帝的脸！
皇帝那点因昨夜“雄风”和她的“贤惠”而生的好感，瞬间便会化为乌有！
她程雪衣如今腹中龙嗣才是根本，为了一个贱婢，不值得！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来压制那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好！好一个锦才人！本宫暂且让你得意几日！
等你没了用处……这深宫里，悄无声息消失一个才人，又有何难？
就在程雪衣强忍怒火、几乎要将锦被揉碎之际，殿外传来宫女小心翼翼的通报声：“启禀昭仪娘娘，方姑娘前来……给娘娘道贺。”
方灵？
程雪衣眼中瞬间爆射出淬毒般的寒芒！她来得正好！
“让她进来！”程雪衣的声音冷得如同九幽寒冰。
片刻，珠帘轻响，方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袄裙，外罩一件半旧的银狐裘，发髻简单绾起，只簪了一支白玉簪，通身上下无半分奢华，却更衬得她眉目如画，气质清冷。
她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谨，丝毫看不出昨夜经历过何等惊心动魄。
方灵步入殿内，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跪着的、一身新装却狼狈不堪的锦霞（锦才人），以及满地的碎瓷狼藉，最后落在床榻上脸色铁青、眼神如同毒蛇般盯着她的程雪衣（程昭仪）身上。
她上前几步，在距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礼，声音清朗，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殿内：“民女方灵，恭贺昭仪娘娘晋位之喜！娘娘贤德，体恤圣心，为陛下分忧，实乃后宫表率。陛下隆恩，娘娘实至名归。”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程雪衣的心窝！
贤德？体恤圣心？为陛下分忧？
这分明是在赤裸裸地嘲讽她亲手将自己的心腹送上了龙床！
嘲讽她这昭仪之位是用如此不堪的方式换来的！
“你……”程雪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灵，几乎要不顾仪态地破口大骂！
她猛地坐首身体，锦被滑落，露出高耸的腹部，眼神怨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此刻只想撕碎方灵这张平静虚伪的脸！
然而，就在她即将爆发的边缘，方灵却微微抬起了头。
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眼眸，平静无波地迎上程雪衣怨毒的目光，唇边甚至极淡、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
就是这一眼！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程雪衣即将喷发的怒火！
撕破脸？然后呢？质问方灵昨夜为何能在偏殿消失？质问皇帝为何宠幸了锦霞？
那只会将她自己设计陷害、结果弄巧成拙的丑事彻底暴露！皇帝若知晓真相，她的下场……不堪设想！
程雪衣硬生生将冲到喉咙口的恶毒咒骂咽了回去！
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炸开！
她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又涌上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扭曲：“……姐姐有心了。本宫……身子不适，妹妹先……退下吧。”
她怕自己再多看方灵一眼，会控制不住扑上去掐死她！
“是。民女告退，请娘娘好生安歇。”方灵再次屈膝，姿态恭谨依旧。
她转身，步履从容地退出了这片弥漫着怨恨与屈辱的暖阁。
首到方灵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程雪衣才猛地抓起手边另一个完好的玉枕，狠狠砸在地上！
“贱人！都是贱人！”她疯狂地嘶吼着，胸脯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
锦霞（锦才人）吓得跪伏在地，一动不敢动。
发泄过后，程雪衣在床头，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而怨毒地盯着殿顶繁复的藻井。
方灵……她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门窗紧锁，催情香弥漫，皇帝驾临……她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除非……有人在帮她！而且是在这深宫之中，拥有极大权力的人！
太子……慕容礼！
只有他！
只有那个对贱人方灵念念不忘的太子，才有能力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弄走！
他一定是在宫中给方灵留了人手！
一定是这样！
程雪衣眼中重新燃起怨毒的火焰，比之前更盛！
方灵！本宫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而此刻，走出紫宸宫正殿的方灵，迎着清晨凛冽的寒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灯火通明、却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宫殿，程雪衣那怨毒扭曲的面容仿佛还在眼前。
锦霞上位，程雪衣晋升昭仪却憋屈欲死，这场闹剧暂时落幕。
但程雪衣最后那几乎要撕破脸皮的怨毒眼神，和那瞬间强行压下的怒火，让方灵明白，这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风雪未停，前路依旧茫茫。方灵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踏着清扫过却依旧湿冷的宫道积雪，一步步走向栖霞阁。
每一步，都走得更加警惕。
这深宫里的每一丝暖意，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锦霞一夜之间由宫女跃升才人、程雪衣晋封昭仪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瞬间在沉寂的深宫炸开了锅！
各宫妃嫔、大小太监宫女，无不瞠目结舌，继而便是各种隐秘的揣测、幸灾乐祸的议论和看热闹的兴奋。
紫宸宫正殿，这个本该因主人晋位而喜气洋洋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自晨起皇帝离去，程雪衣便借口“安胎”，闭门谢客。
然而，宫中的规矩和某些人刻意的“热情”岂是轻易能挡住的？
午膳刚过，沉寂的紫宸宫门前便热闹起来。
各色华丽的暖轿、步辇接踵而至，环佩叮当，香风阵阵。
刘淑妃虽未亲临，却也派了身边得力的女官送来贺礼，言语间不失掌宫娘娘的体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
其余如育有大公主的端妃、膝下两名公主的李昭容、王美人等，无论位份高低，皆带着或真诚或虚假的笑容，踏入了这气氛微妙的紫宸宫正殿。
暖阁内，地龙烧得极旺，暖香馥郁，却驱不散那无形的尴尬与暗涌的讥讽。
程雪衣（程昭仪）强撑着精神，半倚在贵妃榻上，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道贺”。
她腹部高耸，面色在厚厚的脂粉下依旧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苍白和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