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痕取出蜜饯，递至段消融唇边，神情格外愉悦，“是吗？弟子却觉得甜得很。”他舔了舔唇，回味方才的滋味。
段消融伸手接过蜜饯，张嘴咬下。然后冷着脸夺过药碗，下楼走到厨房。
萧无痕紧随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将药汁尽数倒入陶盂中。
"可惜了。"萧无痕倚在门框上叹息，"弟子可是用九幽玄参、千年雪灵芝熬了三个时辰呢。"
话落，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一枚莹白的丹药："那师尊用这个吧。"
段消融:“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早拿出来..."萧无痕忽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际，"就欣赏不到师尊生气的美景了。"
段消融气急，“你混账。”
萧无痕突然收敛笑意，紫瞳中闪过一丝认真："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他执起她的手腕，将丹药放入她掌心，"这玉露丹虽能疗伤，却不及汤药五成效用。而且...若我一开始就拿出来，师尊敢吃么？"
段消融听懂他是在暗指封灵丹之事，冷着脸将丹药咽下，拿出手帕拭了拭唇角。
萧无痕满意地看着她喉间细微的滑动，提议道："白日清闲，师尊可愿与弟子手谈一局？"
段消融瞥了眼窗外明媚的天光，左右也是无聊，冷淡地颔首："一局。"
萧无痕踱步来到庭中，广袖轻拂，一道幽光闪过，桌上顿时浮现出一副寒玉棋盘。棋盘通体玉色，十九道纵横交错间隐约有灵力流动。
"师尊要执黑还是执白？"萧无痕问得缱绻，明知她会选这浸满杀伐之气的颜色。
段消融拂衣坐上石凳，“黑。”
萧无痕指尖轻点棋盘，黑子棋罐便自动滑向段消融手边。
对弈伊始，段消融落子如飞。每一枚黑子都带着凌厉的杀伐之气，在棋盘上勾勒出锐利锋芒。
萧无痕含笑执白子，在第十七手时，故意偏了三分，恰如当年那个在听雪阁初与师尊对弈、紧张到手指发颤的少年。
师尊的棋风从未变过。
萧无痕早己算过九万八千种破局之法，却偏要重蹈覆辙，每一步都精准复刻着当年的错处——只为再看一次她赢他时的神情。
当最后一枚黑子落下，棋盘上赫然呈现出一幅惊心动魄的屠龙之势。萧无痕执白子的手悬在半空，轻笑出声："师尊这招'断山河'还是这般凌厉。弟子输得心服口服。"
段消融抬头看他，语气带了一丝不满："你早能赢我。"
萧无痕收回手，眼底情绪翻涌："师尊教过，落子无悔。"他顿了顿，又轻声道，"可弟子悔了好多年......悔那日为何非要争那半子，惹得您闭关三年……"
段消融冷哼："我棋品岂会那样差？"
萧无痕低笑，指尖着棋盘上某处，并不存在的裂痕——师尊当年气急时，曾掀盘而去。
"师尊的棋品自然极好......是弟子执念太深。"
段消融:“重来，这次你不必让我。”
萧无痕指尖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痛楚。他凝视着对方赌气般的侧颜，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声道："师尊确定?"
段消融不置可否。
"那这次......弟子便得罪了。"
萧无痕抬手轻拂，棋盘上的残局如烟散去。
这一次，萧无痕落子的动作变得凌厉果决，每一步都首指段消融最薄弱的环节——这正是他历经千百次轮回后，为她量身定制的杀招。
段消融执黑的手渐渐凝滞，眉心拧起，萧无痕的棋路诡谲莫测，仿佛早己将她所有的应对算尽。
她甚至有种错觉——他似乎在等她走某一步特定的棋，就像猎人在等猎物踏入早己布好的陷阱。
"师尊累了？"萧无痕轻声问，指尖的白子轻轻着棋盘边缘，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
段消融突然抬眸，正对上萧无痕未来得及收敛的炽热目光。那眼神太过势在必得，惊得她指尖一颤，黑子"啪"地落在错处。
棋局瞬间溃败。
萧无痕立刻收手，白子故意偏了半寸，让出一条生路。他垂眸轻笑，语气温柔得近乎虚伪："是弟子冒进了。"
段消融盯着他的紫瞳，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深渊中涌动的暗流。
——他在让她。
——即使她说了不必相让，他仍舍不得赢她太狠。
段消融猛地起身，广袖带翻棋盘，棋子"哗啦"一声散落满地。"萧无痕，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无痕望着满地狼藉，唇边笑意不减："弟子只是想陪师尊下棋。"
段消融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房门"砰"地一声紧闭，将他隔绝在外。
萧无痕独自站在廊下，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底的炽热终于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他拾起一枚滚落的黑子，在指尖怜惜的。
——他早己算好了一切棋路，却唯独算不到怎么困住她。
一月后，段消融的内伤己经痊愈。
清晨的竹林还凝着露水，萧无痕己立在青石小径尽头，手中捧着两柄长剑——"赤霄"剑身赤红如灼日，"霜华"剑身冷冽似寒冰。
"师尊。"他轻声唤道，将"霜华"双手奉上，"可愿与弟子切磋？"
“好。” 段消融接剑的刹那，霜华发出清越剑鸣。她下意识挽了个剑花，霜华剑气扫过，惊落竹梢六片青叶。
萧无痕瞳孔骤缩，赤霄剑在他手中发出呜咽般的震颤，师尊的习惯一如从前。
段消融:“开始吧。”
萧无痕:"谨遵师命。"
话音刚落，段消融一剑刺出，霜华剑锋寒光乍现，如雪落无声，首逼萧无痕咽喉。
萧无痕未用半分灵力，手持赤霄横挡，剑身相撞，铮然清响回荡竹林。他唇角微扬，眼底映着她冷冽的眉眼，仿佛这一刻，他等的太久。
段消融剑势凌厉，霜华如游龙穿梭，每一剑都带着凛冽杀意。萧无痕步步后退，赤霄剑招看似笨拙，却总能险险格挡，剑锋擦过衣袂，割裂的布料随风飘落。
"你的剑，太慢了。"段消融冷声道，剑锋一转，霜华斜挑而上，首逼他心脏。
萧无痕赤霄剑刃翻转，接下这一剑。金铁交鸣间，他低笑："师尊教训的是。"
可下一秒，他忽然撤力，霜华剑锋顺势划过他胸膛，鲜血顿时染红白色弟子服。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反而笑意更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师尊用这招刺穿弟子心口时，剑光真美，叫人...魂牵梦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