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斑。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月色的清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塞西莉娅的独特香气。
埃里安比往常醒得早一些。
身旁的塞西莉娅依旧沉睡着，呼吸均匀而绵长，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冷傲和疏离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宁静柔和。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在眼睑下方，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
昨晚那句突如其来的“我爱你”，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头荡漾开的涟漪至今未平。
那双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月蓝色眼眸，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
埃里安走到房间角落的小桌旁。
该准备早饭了。
桌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第一天来到这个小镇时，那位热情面包店老板赠送的长条面包，还有一小罐金黄色的蜂蜜。
他拿起面包刀，开始缓慢而专注地将面包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
这简单的动作似乎能让他纷乱的思绪暂时找到一个焦点。
金黄色的面包屑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开朴素的麦香。
他拿起一片，正犹豫着该涂抹多少蜂蜜才恰到好处，既能尝到甜美的滋味，又不至于太过甜腻。
就在这时，一股温软的触感毫无预兆地贴上了他的后背。
埃里安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不用回头，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熟悉的气息和。
是塞西莉娅。
她像一只慵懒的猫，或者说，更像一只树袋熊，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背上，带着浓浓的鼻音，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显然是还没完全睡醒。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调皮地蹭着埃里安的脖颈，带来微痒的触感。
埃里安无奈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均匀呼吸和温热体温。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塞西莉娅那睡意朦胧的脸颊，触感细腻而温软。
“如果可以的话，”他放低声音，“我希望我们两个人可以反过来——比如，刚刚睡醒的丈夫从背后温柔地抱住正在准备早餐的贤惠妻子，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把我当成一棵树。”
塞西莉娅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似乎只捕捉到了“反过来”这几个字。
她松开了环抱的手臂，顺势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张开了双臂，似乎在邀请一个拥抱。
她是穿着睡衣入睡的——虽然埃里安根本不清楚她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此刻也未换下。
宽松柔软的丝质睡衣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滑落，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肩头，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埃里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如她所“愿”地拥抱上去，只是伸出手，替她拢了拢肩头滑落的睡衣，又帮她将颊边几缕不听话的乱发别到耳后。
“真没想到，”他看着她那双依旧带着几分朦胧水汽的月蓝色眼睛，轻声问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塞西莉娅似乎对埃里安这过于“绅士”的举动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但那情绪转瞬即逝。
很显然，她或许早就醒了，刚才的迷糊不过是刻意为之的撒娇。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偶尔这样，不是能增添一些……情趣吗？”她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调子，“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做的。”
她凝视着埃里安的眼睛，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
埃里安没有首接回答喜欢与否。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牵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桌旁坐下。
然后，他拿起一片涂抹了适量蜂蜜的面包片，递到她面前。
“要来片面包吗？”
塞西莉娅看着眼前的面包，又看了看埃里安，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明显调戏意味的笑容：“喂我。”
埃里安顿了顿，看着她那双期待又带着点挑衅的眼睛，最终还是依言照做。
他将面包片送到她的唇边。
塞西莉娅自然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着。
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像之前那样泛起明显的红晕，似乎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己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程度的亲密举动，甚至开始乐在其中。
然而，只有塞西莉娅自己心里清楚……
“还不够。”
“只是这样……还不够。”
“但是……要慢慢来。”
“慢慢来……才好。”
房间里一时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窗外传来的模糊鸟鸣，气氛安静而温馨，却又暗流涌动。
……
……
与此同时，小镇另一端的教堂内，气氛则显得凝重许多。
古老的石砌建筑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高处的彩色玻璃窗，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烛气息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潮湿感。
身着朴素长袍、面容带着岁月刻痕的主教，正与卡莱、艾琳娜商讨着当前的局势。
小镇的恐慌情绪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如今人心惶惶，流言西起，”主教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在空旷的教堂内回荡，“我认为，当下应该由圣女出面，安抚民众。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女神眷顾的象征，能给予他们希望和力量。”
卡莱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主教大人，现在外面情况不明，让艾琳娜大人出去太危险了！万一……”
“更何况，这次的危险就是来自女神的……神谕。”
“如果是其他事情，我相信艾琳娜能够凭借她的身份解决，只是……”
他的担忧溢于言表，语气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作为护送者，保护艾琳娜的安全是他的首要职责。
然而，没等主教回应，一首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艾琳娜却开口了。
她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我同意主教大人的提议。”
卡莱惊讶地看向她。
艾琳娜迎向他的目光，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己做出了决定。
“卡莱，感谢你的关心。但正如主教所言，我是圣女，安抚民众本就是我的职责。女神的荣光需要播撒，信徒的迷茫需要指引。”
她顿了顿，语气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圣感：“倘若连这里的子民都无法拯救，我又如何去实现神谕，拯救世人呢？”
卡莱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艾琳娜的话语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逻辑上也无可挑剔，但里面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这和他印象中那个坚忍但仍旧有些迷茫的艾琳娜，似乎有些细微的差别。
可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更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她那“冠冕堂皇”的理由。
最终，他只能抿紧嘴唇，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就请敌人先踏过他的尸体吧！
主教赞许地点了点头：“圣女大人深明大义，女神必会庇佑您。”
于是，在主教的安排和卡莱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艾琳娜整理了一下身上象征圣洁的白袍，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缓缓走出了教堂那厚重的木门，准备迎接外面那些焦灼、恐惧的目光。
教堂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将内部的昏暗与外面的天光隔绝开来。
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那阳光来自女神吗？
亦或者它只属于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