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就被饕餮的咀嚼声打断，凶兽正抱着碗舔舐内壁，连珍珠粉凝成的七彩光晕都不放过。
“先吃”，常欢含笑点头，并不多言。
崔琅轻轻吹凉后抿了一口，只觉一股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全身，先前战斗的疲惫一扫而空。
只觉得此汤入口绵柔，回味悠长，不仅美味，补身效果也极佳。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岁月仿佛在此刻静止。
饕餮将碗底最后一滴汤汁舔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震得树叶簌簌掉落的饱嗝，毛茸茸的尾巴也被放了出来，惬意地扫过石桌：“痛快！打完架再来上这么一顿舒服啊！”
话音未落，他周身泛起金光，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斑驳的树影间，只留下一句飘在空中的“下次有好吃的再叫我”。
这次他出来本就怀了私心，没有太勤快，现在混沌连渣渣都不剩了，还不知道回去要被一顿说，还是不要耽搁太久的好。
待饕餮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常欢才把柳儿和阿真放出来。
“掌柜的，外面没危险了吧？”阿真怯生生地问道，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
常欢点点头，“让你们受委屈了，还好没像桑虞一样把你们放出来。”
柳儿倒是豁达，咧嘴笑道：“没事没事，咱们这小店经历的风浪还少吗？”
说着，她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是掌柜的又在捣鼓什么美味了？”
“是九九还阳羹，正好给你们补补。”常欢带着两人来到后院，桌上还放着两碗温热的羹汤。
柳儿和阿真瞪大了眼睛，看着碗中色泽的羹汤，雪莲子、瑶柱在汤汁中若隐若现，浓郁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阿真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太好喝了！这味道，比我吃过的任何东西都美味！”
柳儿也一边喝一边点头，赞不绝口。
常欢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向桑虞使了个眼色，让他带两人去了前边。
崔琅见她有事要说的样子，放下了碗筷，静等她开口。
“崔大人打算如何交代此事？总不能说凶手是上古凶兽，己经被挫骨扬灰了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佻，显然己经放松了下来开起了玩笑。
“自然不能。”他从怀中掏出一叠卷宗，在烈日下展开，“此案是一名邪教徒所为，他信奉邪神，利用巫术犯案，因而要割取人的头颅，而我们在追捕过程中，邪教据点意外起火，凶手与罪证皆葬身火海。”
说着，他提笔在卷宗上快速书写，“冯府失踪的那名仆役，是被邪神上身，控制了行踪。”
今天早上常欢离开京兆府后，他就快速查试了一遍案宗，果然冯府的下人提到有一名厨房的下人自案发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案宗上那人的旁边被画了一个圈，显然是被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
常欢着下巴，目光落在崔琅笔下扭曲的字迹上，“另一颗头颅是妖怪，不必记录在你们的案上。”
崔琅的笔尖顿在纸上，洇出一团墨渍，“它做的恶总归要算数的。”
“把那名仆役算上吧。”
“尸体？”
刚才战斗的过程中，仆役的尸体己经随着妖兽魂飞魄散了。
“我会做一个新的。”
常欢走进厨房，从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一套精巧的工具，将一块上好的檀木搬到案板上，拿起刻刀，目光专注地开始雕刻。
刀光闪烁间，木屑纷飞，檀木被雕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
她又从药柜中取出各种草药和颜料，调配出与人体皮肤相似的颜色，均匀地涂抹在檀木人身上。
最后，他找出一块麻布，穿在檀木人身上，还特意在衣服上制造出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看着眼前这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尸体”，常欢满意地点点头。
崔琅将写完的卷宗仔细折好，放入袖中，抬头看向常欢：“既如此，我便将此案结了，常姑娘可还要跟我走一趟？”
常欢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受人所托，总归要追查到底的。”
暮色漫过城郊荒冢时，崔琅的皂靴碾碎了满地枯枝。
他望着常欢将“尸体”仰面摆放在焦黑的草垛间，檀木皮肤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火要从西侧烧起”，常欢蹲下身，用匕首在“尸体”喉间划开半道口子，暗红染料顺着草叶蜿蜒成溪流，“这样才能与卷宗里‘自焚’的说法吻合。”
崔琅解下披风铺在尸体旁，故意揉皱衣角沾上泥灰，又掏出随身携带的朱砂，在断壁残垣上胡乱涂抹符咒。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云层吞噬，整片荒地己化作充斥着焦糊味与血腥味的修罗场——被火焰舔舐的梁柱歪斜欲坠，若不是那具尸体脖颈处不自然的木纹，任谁来看都是惨烈的正邪大战现场。
三更梆子的余韵还在街巷间回荡，常欢的叩门声惊飞了檐角夜鸦。
京兆府大门吱呀开启，门缝里漏出的灯笼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当值的捕快那天也在冯府，举着火把凑近，见是常欢，忙拱了拱手：“姑娘深夜到访，可是有急事？”
“正是”，常欢往门内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道，“崔大人在城外发现了邪教据点，事关重大，劳烦通秉府尹大人，还请诸位随我走一趟。”
捕快见她神色凝重，不敢耽搁，忙进去通报。
片刻后，京兆府尹带着一众衙役匆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睡眼惺忪的仵作。
府尹大人裹紧披风，从衙役那听到常欢的来历，眉头紧皱：“这位姑娘，深更半夜的，究竟是何事？”
“城南的无头命案，凶手己经找到，大人随我一去便知。”常欢也不多说，只留下一句话。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城郊，远远便看见荒冢方向有火光闪烁。
崔琅的身影立在火光中，腰间斩邪剑出鞘半截，泛着冷冽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