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阴阳初开
黄河水在月光下泛着银鳞,刘延嗣握着捞尸竿的手却渗出冷汗。河滩上横着三具尸体,衣料上沾满暗红淤泥——这是祖父说过的"阴阳尸",白日沉于阳间河床,夜半浮在阴界水面。
"哥!"延喜突然扯住他衣袖。十二岁少女的指尖点在龟甲裂纹上,"兑位缺角,巽宫生煞,这些尸体不该出现在震位浅滩。"
话音未落,最左侧的尸体突然抽搐。延嗣倒退两步,看见那具男尸的右眼竟渗出墨汁般的黑水,在月光下凝成蝌蚪状的符文。他想起三日前在赑屃岩发现的龟甲,那些甲骨文也是这样诡异地游动。
地窖里的烛火突然变成幽绿色。
祖父刘守义颤抖的手按在赑屃石雕的第三片背甲上,机关转动的咔嗒声里混着延喜的惊叫。石雕龙首的双眼突然淌出黑水,顺着地砖缝隙漫成八卦图形。
"闭眼!"老人将兄妹推向震位石柱。延嗣的后背撞上冰凉的玄武岩,突然听到无数细碎声响——那是五百年前墨子封印赑屃时,十万工匠在龙龟甲壳上刻下河图的凿击声。
延喜的尖叫戛然而止。
少女左眼浮现星斗图案,右眼却映着地脉走向。她看见石雕背甲下藏着青铜锁链,九条龙筋穿过地肺连接着黄河水脉。而哥哥的瞳孔正在变灰,像蒙着洛阳鬼市上兜售的鲛绡纱。
"温家女子..."祖父的声音仿佛从水底传来,"每月朔望需饮黄河水三盏,否则阴阳失衡..."
延嗣突然捂住右眼。剧痛中闪过零碎画面:父亲在暴雨夜撞上赑屃岩,飞溅的血珠里游动着金色小篆;母亲临终前用银针刺破指尖,在麻布上画出扭曲的星图;还有那个消失在皇陵的二叔,他的咳喘声里带着地肺深处的回响。
石雕龙首突然张开巨口。
黑水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地脉堪舆图》。延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图中标注的"墨村"位置正在渗出猩红——那是三日前被雷劈开的赑屃岩,岩缝里淌出的根本不是铁锈,而是凝结的地脉精血。
"跪下!"祖父的烟袋锅重重敲在青砖上。火星溅入黑水,燃起幽蓝火焰。延嗣感觉有冰凉的手按在头顶,转身却见石雕赑屃的爪子正悬在额前三寸。
地窖西壁的墨子画像突然睁眼。
延喜的阴阳眼终于完全睁开,她看到每幅画像的瞳孔都是活动的机关,三百六十枚铜制眼珠同时转向赑屃石雕。墙壁里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祖父的呼吸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原来老人一首在用墨家龟息术压制地脉躁动。
"当年墨子用十万斤青铜镇住龙龟,今日该你们接这因果。"刘守义划破手掌,将血抹在石雕第七片背甲。青铜锁链从地底哗啦啦升起,延嗣惊觉这些锁链竟是由历代背尸匠的脊骨熔铸而成,每节骨头上都刻着《葬经》残篇。
延喜突然伸手探向黑水。
少女指尖触到水面的刹那,整个地窖开始倾斜。石雕赑屃的龟甲片片竖起,露出底下青铜浇筑的九州地形图。延嗣的右眼终于看清那些游动的符文——竟是温家女子世代相传的《昼夜观星诀》。
"原来婶娘教我们的望气术..."延喜左眼映出星图变幻,"要配合墨家机关才能..."
话未说完,地窖穹顶突然裂开。月光如银练垂落,照见赑屃石雕背上的甲骨文正在重组。延嗣看到"阴阳初开"西字浮现在龟甲中央,突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何要冒死背那具焦尸——那具尸体后颈上,也烙着同样的甲骨纹路。
祖父的烟袋锅突然坠地。
老人踉跄着扶住石柱,袖口滑出半卷《万里江河图》。延嗣瞥见图上某处朱砂标记正在渗血,那位置分明是...
"去把地窖西墙第三块砖翻开。"刘守义的声音突然年轻了二十岁,"里面有温韬留给你们的《撼龙经》。"
延喜的阴阳眼突然流泪。血泪滴在青铜锁链上,竟唤醒沉睡的墨家机关兽。当第一尊青铜赑屃从地底升起时,兄妹俩终于听见黄河深处传来的龙吟——那是被封印五百年的地脉之灵,在等待阴阳双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