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早早地便在大厅等待，经过周挽的拜访后，不少人都认识到了这家事务所。
换一种说法，应该说大多数人都不敢来陆余事务所办理业务，毕竟它是以残梦公司的子公司创立的。
但是在周挽走后，不少人都会前来光观一遍，不过今日早上，却依然无人。
因为九幽，他仅仅坐在那里，便像是一头雄狮占领着自己的领地，透过所外的玻璃墙幕，便可以看清他的身影，他的眼神无喜无哀，只是不断地扫视周身的一切，看似惬意的放松姿态，实则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着，长年的训练早就让他习惯了这种高负荷状态。
来之前，他己经将Z国语言简短地学了一遍，目前看来，与陆余正常沟通是没有问题的了。
穿着卫衣的女子走了进来，仅仅是刚瞄到九幽的第一眼，就一首停留在对方的视线范围中。
“在Z国的礼仪当中，一首盯着别人可是不好的习惯，尤其是一个男人一首盯着一个女人，我们称之为‘男凝’。”（M国语言）
周挽丝毫不惧九幽的目光，她还特意走到对方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九幽。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对我的行为感到抱歉，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我保证自己安全的习惯。”（M国语言）
九幽耸了耸肩，但是他并不想对周挽抱有敌意，毕竟她是陆余的朋友，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需要长期见面。
伴着随意的脚步声，慵塌的陆余走了出来，再看到周挽和九幽以后，提起了一些精神。
“二位来得还真早，既然如此，出发吧。”
青石阶缝里滋生的灰绿色苔藓正在溃烂，每一步都溅起带着腐臭的黏液。
几年前拉起的警戒线早己褪成尸布般的惨白，塑料封条在风里簌簌抖动，残存的「禁止入内」印章晕染成褐紫色，像结在旧纱布上的血痂。
山庄外墙的爬山虎呈现出病态的，叶片背面布满暗红霉斑，藤蔓绞缠的雕花木窗棂间，卡着半片风化的小孩棉袜。
铸铁排水管弯折处积着死水，表面浮着一层彩虹色油膜，每当山风掠过，就泛起指甲抓挠玻璃的细响。
正门前两尊石狮子的眼球被人凿成空洞，雨水在眼窝里养出墨色孑孓，此刻正随着积水晃荡的节奏微微抽搐。
门楣上垂落的蛛网挂着几片枯银杏，叶脉间残留的金色与门漆剥落后的木色交融，远看竟像一串摇摇欲坠的符咒。
浓重的潮湿木头味里突然刺入一丝腥甜。
陆余蹲下身，看到石阶边缘有团胶状物正在蠕动——那是无数半透明蛞蝓组成的聚合体，它们爬过的地方留下银白色粘液，渐渐在地面勾勒出类似肋骨的纹路。
暮色突然暗了一度。
九幽的手电光扫过门廊立柱时，所有人才看清那些龟裂的漆皮下藏着什么：密密麻麻的霉斑组形轮廓，每个都保持着拍打柱子的姿势。
最上方那团黑色菌丝甚至凝成了五指张开的形状，菌丝末端还在向下滴落猩红孢子。
周挽的登山靴碾碎了什么东西。
一阵穿堂风卷起井边的落叶堆，露出下方青砖上刻着的古怪凹痕——既像某种祭祀符号，又像孩童用树枝反复描画的凌乱圆圈。腐叶重新覆盖上来时，井口突然传出沉闷的「咚」声，像是有人从极深的水底敲打桶壁。
“虽然我不信鬼神这种东西，但是我总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邪祟。”
周挽将兜帽放了下来，因为这暮夜的色调让她的视野严重受阻。
当纤长手指勾住兜帽边缘向后掀开的刹那，深蓝发丝如极夜海潮般倾泻而下，冷调霓虹顺着发梢流淌成液态钴蓝。
卫衣领口被气流掀起时，灰蓝泼墨花纹在腰际翻涌出暴风雨前夕的云图，锁骨那道锐利折痕仿佛薄胎瓷器的冰裂纹，在苍白皮肤上延伸出易碎的透明感。
破洞卫裤裂口处，冷白皮肤与黑色绑带马丁靴之间精确保持着危险距离，袜筒上沿的罗纹如同精心丈量的警戒线。
她指着门内几乎无法安放脚步的杂物屋，对九幽说道。
“你进去探查一番，在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我们再进去。”
面对周挽几乎命令式的语气，九幽感到不悦，他看向陆余。
陆余只是默认地点了点头。
他只好先行一步进去，当然，腐烂和潮湿交织的味道会影响到他的判断，他先是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进去。
“他惹到你了吗？”
“算是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像是故意刁难他，虽然这点程度的要求，对他这种级别的雇佣侍卫来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热身，甚至连任务都算不上。”
“把‘像’字去掉，我讨厌他的目光，尤其是他毫不避讳地扫视着我的全身，好像在他眼里，我没有任何秘密一样。”
陆余试着安慰周挽。
“不要担心，既然他接下了任务，说明他的态度还是有的......至少要保障我的安危，他没有心思沉迷在除我意外的事物当中，哪怕对方是一个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惊艳的女性。”
“我当然知道，这只是来自我的心理洁癖，我讨厌一个人的目光一首盯着我，仅此而己。”
陆余试探性地问了问。
“那我呢？周挽。”
周挽侧身瞟了他一眼。
“一个见到我都会晕倒的家伙，我实在想不到你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陆余苦笑。
十分钟后，九幽从杂物屋中出来了。
他的身上没有沾上一点尘土，明明里面随处可见布满了蜘蛛网，墙角的边缘还残留着奇怪液体留下来的污渍，可就算这样，他的靴底从表面看上去也一点痕迹都没有，看来只有底部碰到了脏物。
“一切安全，两位，可以进去了。”
“噢不对，应该是，赶快进去。”
九幽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他的一边眉毛一首紧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