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的炭盆烧得正旺,苏晚睫毛颤了三颤,终于在顾昭攥得发烫的手心里醒过来。
她睁开眼时,首先撞进一片泛红的耳尖——顾昭正俯着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角,连发丝都垂下来扫在她脸上。
见她睁眼,他猛地首起腰,喉结滚动两下:“可算醒了!
你这小身板儿,刚才冷得跟块冰似的......“
苏晚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揣在怀里。
殿外的烟花声渐歇,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她忽然笑了,声音还有些哑:“顾世子,我要是再睡会儿,你是不是要把我捂成烤红薯?”
顾昭耳尖更红了,却梗着脖子回:“烤红薯怎么了?
镇远侯府的烤红薯,金贵着呢!“他伸手要扶她起来,又怕碰疼了,手掌虚虚托在她腰后,”能走吗?
宴席上那堆牛鬼蛇神,该收网了。“
苏晚扶着他的胳膊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
顾昭立刻半揽住她,温热的体温透过锦袍渗进来。
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方才昏迷前他说的聘礼单子,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压下那丝慌乱,攥紧了袖中温热的账本拓本。
回到主厅时,满座宾客的目光“唰”地扫过来。
老夫人被苏湄扶着坐在主位,可苏湄的手分明在抖,连老夫人的茶盏都险些打翻。
柳氏端坐在下首,面上还挂着方才的从容,可指尖掐进了椅把的雕花里,指节泛白。
苏晚扶着顾昭的胳膊,故意咳了两声。
满厅寂静里,这声咳嗽像颗小石子投进湖心。
她踉跄着走到案前,抄起筷子夹了块桂花糕,甜香混着药味在舌尖散开:“各位吃你们的,我就算死了也要说句话。”
柳氏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晚晚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苏晚夹着桂花糕的手顿在半空,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二夫人别急。
我要说的,是祖母的药费。“她用筷子尖敲了敲桌上那本被顾昭从柳氏妆匣里搜出的账本,”第三页,每月克扣祖母药费三成,换成了苏州绣坊的胭脂水粉——柳氏,你当这账本改得巧妙?“
柳氏霍然站起,金步摇在鬓边乱颤:“苏晚!
你莫要血口喷人!
相府账账册向来由我......“
“住口。”
一声低喝打断了她。
苏敬之不知何时走到桌前,他素日总端着宰相的威严,此刻却攥着账本的手在抖。
烛火映着泛黄的纸页,第三页边缘的水渍在光下显出淡淡痕迹——那是苏晚前日趁柳氏去佛堂时,用柠檬汁写的隐形标记。
此刻遇热显形,“柳氏私吞”西个小字像把刀,扎进众人眼里。
“这是......”苏敬之声音发哑。
苏晚咬了口桂花糕,甜腻的滋味裹着算计的:“父亲忘了?
前日我替祖母整理旧物,见药铺送来的账册墨迹发虚,便多留了个心。“她指尖轻点账本夹层,”这拓印的副本,我让顾世子的暗卫拓了七份,分别存在镇远侯府、太医院、还有......“她抬眼看向皇帝的座席,”陛下的暗卫手里。“
满厅哗然。
柳氏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茶案,瓷片碎了一地。
苏湄尖叫着去扶她,却被柳氏甩开手——此刻她哪还顾得上庶女,只盯着苏敬之青白的脸:“老爷,我是替您管着内宅......”
“替我管内宅?”苏敬之猛地将账本拍在桌上,震得烛台摇晃,“你私刻我的印信,挪用侯府遗孀的嫁妆,现在连老夫人的药钱都敢扣!”他转向老夫人,声音突然软下来,“母亲,是儿子管教无方......”
老夫人闭了闭眼,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滑下来:“晚晚的娘走时,把嫁妆匣子钥匙塞我手里......她要是知道,自己拿命换的东西,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
“报——”
一声尖喝打断了满厅的嘈杂。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福捧着明黄圣旨跨进门槛,殿内立刻跪了一片。
苏晚扶着顾昭的手,却只欠了欠身——她知道,这道圣旨,是她昨日让太医院院正递的脉案起了作用。
“苏晚接旨。”李福尖着嗓子宣,“陛下闻你妙手回春,着你明日巳时进宫,为大长公主诊脉。
钦此。“
柳氏跪在地上,指甲几乎要抠进青砖里。
太子原本斜倚在案边,此刻猛地首起身子,眼底翻涌着暗色——他前日还让人在苏晚的药里加了安眠草,想让她在宴席上出丑,如今倒好,皇帝竟要召见这个病秧子?
苏晚接过圣旨,指尖在明黄缎面上轻轻一蹭:“回李公公,臣女愿意。
只是家中长辈若有顾虑......“她侧头看向老夫人,”还请陛下亲自来定夺。“
李福眯眼笑了:“苏小姐这话说的,陛下心里有数。”他扫了眼地上的柳氏,又看了看苏敬之,“老奴这就回禀陛下,说苏小姐应了。”
殿内气氛正僵,顾昭突然举着酒盏走过来。
众人以为他要向苏晚献媚,却见他凑到她耳边,声量却故意放得半大:“苏晚,我追你到白头。”
满厅宾客先是一静,接着哄笑起来。
顾昭涨红了脸,却梗着脖子补了句:“苏小姐医术妙不可言,连我爹都佩服!”他转头看向镇远侯,后者正端着酒盏抿笑,闻言点头:“确实,昨日晚丫头替老夫人诊脉,那手法......”
李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嘴角的笑更深了。
宴席散时,月上中天。
苏晚跟着老夫人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苏敬之的咳嗽声。
她顿住脚步,见那个素日总板着脸的父亲站在廊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晚儿......”他喉结动了动,“不错。”
就两个字,苏晚鼻尖突然发酸。
她望着他鬓角的白发,想起原身记忆里那个抱着她看烟花的父亲,喉咙发紧:“父亲若真觉得不错,明日替晚儿跟老夫人说句软话。”她说完便低头往前走,却在转角处摸了摸发烫的眼角——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躺平值+500,当前等级:黄金躺平帝·轻功初阶待激活。”
她勾了勾唇,脚步轻快起来。
此时,相府后门的阴影里,柳氏攥着帕子的手在抖。
太子的暗卫从墙头上跳下来,压低声音:“夫人,明日苏晚进宫必经青竹巷......”
柳氏望着苏晚远去的背影,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滴出水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