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宫宴之后,无形的禁锢似乎松动了一丝。皇帝萧景琰来凤仪宫的次数诡异地多了起来。不再是带着训斥的冰冷旨意,而是……一些看似随意的“驾临”。
他有时会突然问起一些关于侯府旧事的问题。“皇后幼时在侯府,可曾去过西山别院?那里冬日雪景如何?”目光锐利,试图捕捉她表情的细微变化。
曹恩雪心中警铃大作。西山别院?曹静雪的记忆模糊不清,她只能含糊道:“臣妾幼时体弱,多在府中将养,西山别院……记不大清了。”
萧景琰不置可否,转而拿起案几上一卷书:“这《素问》,皇后也读?”那是曹恩雪让小禄子偷偷找来解闷的。
“略翻一二,聊解禁足烦闷。”曹恩雪谨慎回答。
“哦?”萧景琰挑眉,“皇后竟懂岐黄之术?”他放下书卷,目光带着审视,“那日宫宴,皇后身手敏捷,反应之快,倒不似寻常闺阁女子。莫非……也与这医书有关?”他步步紧逼,显然将宫宴上的表现与她的“异常”联系在了一起。
曹恩雪心头一凛,面上依旧平静:“陛下谬赞。臣妾只是……情急之下,本能反应罢了。至于医书,不过打发时日,岂敢言懂。”她将一切归于偶然和消遣。
萧景琰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再追问。下次来时,他带来几卷字画,或是几样精巧的点心,放在那里,也不多言,只说是太后赏赐或内务府新贡。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目光沉凝地落在曹恩雪身上,像是在研究一件失而复得却布满谜团的古物,充满了探究和不解。
这份属于帝王的审视和探究,如同实质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曹恩雪心头。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幸好,曹恩雪作为医生的冷静和逻辑分析能力,以及曹静雪身体里残留的、对宫廷礼仪近乎本能的熟悉感,让她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露破绽。但那种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她敏锐地感觉到,萧景琰在寻找着什么。寻找冰湖救人的“证据”?寻找她与记忆中那个模糊身影的关联?还是寻找她突然“性情大变”的原因?
柳如烟的危机感则与日俱增。皇帝频繁驾临凤仪宫的消息,如同毒刺扎在她心上。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和伪装的柔弱,似乎正在被那个她以为早己踩在脚下的女人一点点瓦解。
皇帝的关注并未给凤仪宫带来实质性的改善,反而激起了柳如烟更疯狂的报复。份例依旧被克扣,炭火依旧不足。更恶毒的是那些变本加厉的流言。
“听说皇后娘娘禁足也不安分,整日看些怪力乱神的医书,怕不是中了邪?”
“可不是,那日宫宴上的样子多吓人,哪像个皇后……”
“陛下定是看她可怜,才多去了几次,她倒好,狐媚手段又使上了……”
这些流言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青黛出去领份例,常被内务府的太监刁难,言语间极尽羞辱。小禄子去领炭,更是被推搡着只拿到些湿冷的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