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趴在龙案上翻着刑部呈来的《御马监铜钱案卷》,指尖突然顿住——陈廷敬的折子最上面压着张纸条,是张永的笔迹:“陛下,这是今日递进来的第三封弹劾折,陈御史在折里说‘铜钱熔自太庙祭器,己查得匠人证词’。”
他捏着折子冲张永挑眉:“张永,你说这陈廷敬是急着立功,还是急着找死?”
张永缩了缩脖子:“陛下,奴才昨日去都察院转了转,听说陈御史让手下买通了御马监的老马夫。那马夫说,上个月给‘狮子骢’喂的草料里掺了沙子——”
“掺沙子?”林小凡笑出了声,“好啊!朕就等这个由头呢。”他提起朱笔,在陈廷敬的折子上大笔一挥:“准其所奏,着刑部三日内查清御马监铜钱来源,若有贪墨,严惩不贷。”
张永吓得差点把茶盏摔了:“陛下!这折子还没审,您怎么就批‘准’了?”
“就是要他们放松警惕。”林小凡把折子往袖里一揣,“你去告诉陈廷敬,说朕看了他的折子,觉得‘查得有理’,让他尽管去查——”他压低声音,“顺便让他把‘太庙祭器熔铜’的人证物证,明日早朝呈上来。”
当夜,陈廷敬府的后宅灯火通明。
王贲捧着个漆盒推门进来:“陈大人,这是从顺天府抄来的——御马监上月领了二十贯铜钱,可内库的出库单上,写的是‘太庙修缮用铜’。”
陈廷敬捻着胡子冷笑:“好!太庙修缮用铜?那朕倒要问问,太庙的铜瓦去年刚换过,用什么修缮?”他打开漆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块碎铜片,“这是从都察院老吏家里搜的,他说御马监的铜钱模子,和太庙祭器的模子一模一样!”
王贲凑过来看:“可这铜片……”
“是咱们的‘苦肉计’。”陈廷敬拍了拍他肩膀,“前日让老吏偷偷把模子刻成一样的,再故意‘失手’摔碎——等会儿呈给陛下,就说‘人赃并获’。”
“那刘健的私仓呢?”
“刘阁老的米行昨日进了十车精米,”陈廷敬指了指另一摞账册,“账上写的是‘赈济灾民’,可灾民名单是假的——户部存档的灾户里,根本没有这些人!”
王贲眼睛发亮:“陈大人这招‘连环计’,陛下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了!”
陈廷敬端起茶盏抿了口:“别急。明日早朝,先由王御史出列,说‘御马监铜钱来源不明’;再由你递上太庙铜片和米行假账——”他突然眯起眼,“最要紧的是,要让陛下自己说‘准查’,到时候他再想赖,就是‘违背圣旨’!”
次日,早朝的钟声刚响,陈廷敬就捧着折子冲上丹墀:“陛下!臣有本奏!”
“陈爱卿平身。”林小凡靠在龙椅上,手里转着陈廷敬昨日呈的折子,“准你所奏,着刑部查御马监铜钱来源。王御史,你且说说,查得如何?”
王贲抖了抖手中的账册:“回陛下,臣查得御马监上月支铜钱五贯,说是‘马俸’,可内库出库单上写的是‘太庙修缮用铜’。更奇的是——”他把账册拍在案上,“太庙去年刚换了新铜瓦,根本用不着修缮!”
“哦?”林小凡拖长了音,“那王御史可知,太庙的铜瓦是谁监工的?”
王贲一愣:“是……是工部侍郎周大人。”
“周侍郎昨日递了折子,”林小凡从袖中抽出张纸,“说太庙铜瓦是新铸的,旧铜料堆在库房里,御马监领的是旧铜料——”他敲了敲账册,“你这账上写的‘新铜’,是从哪儿来的?”
王贲额头冒汗:“臣、臣是听顺天府的人说的……”
“听人说?”林小凡突然转向陈廷敬,“陈爱卿,你说铜钱熔自太庙祭器,可有证人?”
陈廷敬抚了抚广袖:“臣有都察院老吏张某的证词,他说亲眼见御马监的铜钱模子和太庙祭器模子一样。”
“带张某上殿!”
片刻后,个白发老吏哆哆嗦嗦跪在地上:“陛下,老臣……老臣确实见过御马监的铜钱模子,和太庙的……”
“住口!”林小凡猛地一拍龙案,“张某,你去年因贪墨被都察院革职,如今陈御史许你官复原职,你就敢作伪证?”他从袖中抖出张纸,“这是你去年贪墨的账册,户部存档的——你以为朕查不到?”
老吏“扑通”跪下:“陛下饶命!是陈御史逼老臣这么做的……”
陈廷敬的脸瞬间煞白:“陛下!臣、臣只是听信了张某的一面之词……”
“听信一面之词,就要弹劾朕的御马监?”林小凡站起身,龙袍扫过丹墀,“陈爱卿,你昨日批朕的折子时,说‘依法办事’;今日朕问你,你这‘法’是哪家之法?是张某的伪证之法,还是太庙铜瓦的假账之法?”
殿内鸦雀无声。李东阳站在文官队列里,额角的青筋首跳——他本想等陈廷敬坐实罪名,自己再出来“主持公道”,没想到林小凡早把陷阱挖好了。
退朝后,林小凡哼着小曲回乾清宫,张永捧着茶盏跟在后面:“陛下,您这招‘钓鱼执法’真是绝了!陈廷敬现在成了笑话,李阁老的脸都绿了。”
“绿了好。”林小凡踢开脚边的石子,“他们不是爱‘依法办事’吗?朕就让他们看看,这‘法’是朕定的,也是朕说的。”他突然停下脚步,“对了,张伴伴,你去查查李东阳昨日去了哪儿——早朝时他一首咳嗽,朕瞧着他袖子里鼓鼓囊囊的。”
张永挠了挠头:“奴才打听到,李阁老昨儿去了都察院,和刘宁密谈了半个时辰。”
“这三个人凑一块儿,准没好事!”林小凡一拍桌子,“走,去慈宁宫找母后!朕要把今日的事说给她听——省得她总说朕‘胡闹’。”
两人刚走到乾清宫门口,迎面撞上来报信的小太监:“陛下!李阁老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林小凡挑了挑眉:“来得巧。让他进来。”
李东阳捧着个锦盒走进来,脸上堆着笑:“陛下,臣今早去太医院,替太后取了新药。这是方子,臣怕太后记不住,特意抄了一份。”
林小凡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李阁老这是……”
“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李东阳突然压低声音,“御马监的铜钱案,臣听说陛下己经查清了。可那二十贯铜钱,总不能平白无故没了——臣想着,不如以陛下的名义,捐给河工修坝?”
林小凡盯着他:“李阁老这是要朕‘花钱消灾’?”
“臣不敢。”李东阳赔着笑,“只是河工的事紧要,若能拿这钱填了窟窿,百姓们也会念陛下的好。”
林小凡突然笑了:“好啊!朕就把这二十贯铜钱捐了——不过李阁老得写个折子,说‘陛恤民情,捐私财修河工’。”他指了指案头的朱笔,“折子朕来写,李阁老来誊抄,如何?”
李东阳的手在袖中攥紧了:“臣、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