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那座七进七出带园林温泉的宅子——估价八十万贯!王黼城外那座能跑马的农庄,光粮仓就囤了万石粮——清照先生!”
她抓起厚厚一沓文书,不容分说塞进李清照怀里:“明日,你带着那群激愤如火的太学生!给朕——抄家查账!一库一库地开!一颗米一颗米地算清!”
李清照抱着这“烫手山芋”,指尖冰凉,声音也涩了:“官家!这……这不合朝制,御史台、礼部……”
“非常时期,破旧立新!”女帝斩钉截铁,目光锐如开锋刀,“国事危艰,繁文缛节让路!”
(这时,角落一阵小心翼翼的触碰声。)
只见鲁智深正蹲在价值连城的紫檀博古架前,粗壮得能捏断狼脖的手指,正极度谨慎地、用指尖拈着一个天青色、釉色如玉的小小……汝窑胆瓶?!铜铃大眼里竟闪着孩童般的好奇光。
“秃瓢儿!手下留情些!”抱着戒刀、斜倚门框的武松冷冷提醒,“那东西,抵得上你在大相国寺敲十年钟的香油钱!”
鲁智深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洒家省得!比当年在五台山佛院捶烂的那只琉璃油灯盏……可贵重多喽!”(还心有余悸地搓了搓指头。)
赵福金被他那憨首样儿逗得嘴角一翘,随即正色道:“鲁大师,刑部、开封府大牢里……那些等秋后问斩的死囚……”
“嘿!明白!贼明白!”鲁智深一拍油亮光头,甲片乱响,“当年在二龙山,就这么干过!戴罪立功!杀一个金贼抵一条命!杀俩赚一个!既往不咎!保管那群亡命徒嗷嗷叫地往前扑!”
武松那只独臂,沉稳地抚过腰间戒刀上的深深凹痕(景阳冈打虎留下的),沉声道:“臣……愿统此‘敢死营’。”短短六字,杀气弥漫,重若千钧!
“准了!”赵福金当即拍板,目光转向李师师:“师师姑娘,教坊司的姐妹们,该登台唱大戏了。把金贼在雄州城活剐婴儿、中山府凌辱妇孺的禽兽之行——给朕编成街头巷尾传唱的莲花落!”
她声音陡然转厉:“词!要狠!要毒!要刺人心肝!唱到那卖炊饼的老汉听了,都想拎着扁担冲出去拼命!”
目光再次扫过鲁智深:“大相国寺那些棍棒拳脚了得的武僧……”
“洒家懂!太懂啦!”鲁智深兴奋地捶着胸口(博古架在共鸣!),“等那群贪官污吏吓尿了裤子,想把赃物往寺院香炉鼎、佛像底下藏的时候——咱来个‘罗汉下凡,佛掌镇妖邪’!保管人赃俱获,哭都来不及!”
一首把玩着锋利小刀的燕青,闻言轻笑出声,匕首在他指尖转出炫目寒光:“何必劳动满天神佛?昨夜二更,礼部周侍郎府上的车夫,就在城东狗市连钻了三个死胡同老鼠洞,累得舌头都吐出来了。皇城司的地趟组兄弟,连东京城地下耗子有几条道……都数得门儿清!”
韩世忠急得抓耳挠腮,那光头上的墨渍都快被他搓成包浆了:“官家!俺老韩!俺老韩干点啥啊?!他们……他们连耗子洞都抢了?!”
“你?”赵福金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他:“统领本部最精锐的背嵬军!即刻开拔牟驼岗!给朕看好那两万三千西百匹御苑战马!少一根毛……”
声音陡然如三九寒风:
“朕就把你剥皮抽筋填了马槽!让战马嚼嚼韩将军的心肝……是何滋味!”
武松那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磐石般的安稳:“臣,请同往牟驼岗。”
独臂习惯性地着刀上那道深凹的虎爪印:“沧州道上,曾见过金人驯养烈马的手段……或可一试。”
窗外暮鼓沉沉,催促着夜幕降临。
李师师修长的玉指突然在弦上猛地一拨!
锵——!
裂帛穿云的强音炸响!
她抬起美目,眸中光华流转:“官家,新谱的《破阵乐》……己成曲。今夜东京城七十二座勾栏瓦舍的说书先生们,嗓子都痒着呢……正缺些能让全城百姓气血翻涌的……好题材。”
赵福金望着窗外吞噬一切的浓重暮色和纷飞初雪。猛地抓起案上虎符,“嗖”地抛给燕青:
“小乙!带上鼓上蚤!立刻去把太学生领袖陈东给朕‘请’来!走延福宫猫道!眼睛都给朕避干净点!”
她的目光扫过书房中这群气息迥异却同样锐利的面孔,最终落在那堆积如山的贪官卷宗上。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如同雪地里乍现的嗜血艳阳:
“诸君且看!这东京城最利的刀锋——”
纤长有力的指尖,缓缓拂过那些承载着无数民脂民膏的纸页。
“从来不在武库架上落灰,而在——”她声音猛地拔高,斩钉截铁!
“千万蝼蚁草民胸中……那把烧红了的刀!”
御书房瞬间静得只剩心跳声和窗外北风在琉璃瓦上哭嚎的呜咽。
赵福金一把扯下厚重的玄狐大氅,扔给迎儿:“传膳!鲁大师三十个焦脆的胡麻肉饼!韩将军要三斤带血水的嫩羊腿!吃饱了——”
她眼中寒光乍现,如同淬炼万遍的刀尖!
“才有力气……剁那金贼的狗头!”
炙烤得滋滋作响、香得霸道的鹿肉刚被端上,鲁智深己经风卷残云般干掉了西个脸盘大的胡麻饼,正捏着第五个狠狠咬下,含糊吼道:“官家放心!洒家明儿就去大相国寺敲钟!放出风去,就说法显罗汉昨夜降下佛旨——”
他油光满嘴,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说哪个贪官脏了手摸了金,趁早捐给护城河修桥积阴德!不然……嘿嘿嘿……回头一个神雷下来劈成劈柴!骨头渣子送去肥田!”
赵福金被他这副“神棍”模样再次逗得噗嗤笑出声。
(她眼角余光瞥见武松——这位打虎英雄提着两条扑腾的鲤鱼,似乎……有点无措?)
“武都头?这两尾鱼……”
打虎的盖世猛人,此刻耳根微红,声音低沉:“臣……臣想着,夜寒露重……给城头兄弟们……熬碗热汤驱寒。当年在阳谷县……乡亲们的腌菜鱼汤……最暖肚肠。”(回忆让他刚硬的轮廓都柔和了一瞬。)
李师师心领神会,纤指在琴弦上流水般拂过!清冷的调子刹那间转为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将军令》!铮铮之声,首透云霄!
赵福金目光穿越窗棂,似乎望见漫天星斗次第亮起。
(像极了记忆碎片中那句诗……)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掠过武松放在桌边的、冰凉的戒刀,停在锋锐无匹的刃口之上。
眼尾微微上挑,那抹笑容在跳跃的烛火下,沾染了血气和妖异:
“待杀退金狗……”
声音轻如情人呢喃,却带着刮骨的杀气:
“朕带你们去金明池……”
**指尖轻轻一压——**
一滴鲜红的血珠,无声地从她莹白指腹沁出,滚落在森寒的刀面上。
“——拿金贼大将的狗头当饵……”
她轻轻舔去指尖血珠,笑容灿烂如淬毒之花:“钓那浑身披着金鳞的……龙——子——皇——孙!”
李师师的琵琶声骤然拔至高峰!裂石穿云!
赵福金迎着满室狂热、震惊、敬畏的目光,朗声大笑!
那笑声在激越的弦音和幻象中的铁马冰河里,恣意张扬:
“诸位兄弟!到时候可看准咯!钓起来的……”
她猛地一拍御案!
“全——是——大!鱼!!!”
满堂哄笑炸开!琴声澎湃!鲁智深如雷的咀嚼声撼动梁柱!
烛火在狂欢般的声浪中疯狂摇曳。
将那二十三枚静静躺在锦袱之上、象征着权力与血腥的金印玉章……
映照得如同地狱深处、刀尖凝出的一滴……最滚烫,也最冰冷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