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盲眼的花匠

昙都的雨季总是来得突然。

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白厄·玄枵站在"玄枵花艺"的玻璃暖房前，指尖轻轻划过潮湿的空气，蓝发间垂落的玉石坠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东南风风速3.4米每秒，湿度89%，"他忽然转头对着空荡荡的店铺笑道，"您身上有枪油和佛手柑的味道——是来取上周预定的蓝铃草，还是来杀我的？"

暖房角落的阴影蠕动了一下。穿黑色战术服的男人握紧了藏在袖中的脉冲枪，电子义眼不断缩放焦距。目标人物明明蒙着绣有符文的绸带，却精准地面朝着他藏身的方向。

"传闻中的'真龙尊'果然名不虚传。"男人亮出嵌在腕甲上的全息投影，昙都地下帮派"青蚨"的标记在雨中泛着冷光，"我们大小姐要一束能在镜面生长的花。"

白厄的嘴角扬起惯常的弧度。他转身时，马甲下摆扫过工作台，几粒细小的光点从袖口飘落，在积水的地面上荡开金色波纹。那些光点组成昙都文字的形状——"监控己屏蔽"。

"镜面玫瑰啊..."白厄从恒温柜取出一支试管，淡紫色液体中悬浮着针尖大小的花种，"需要客人的一滴血作为培养媒介。"

男人警惕地盯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那些指尖正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悬浮的试管自行旋转起来，里面的液体逐渐变成镜面般的银灰色。

"别紧张。"白厄忽然凑近，绸带下的皮肤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龙鳞纹路，"我只是个卖花的瞎子。"

玻璃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试管己经扎进他的颈动脉。银灰色液体遇血沸腾，瞬间顺着血管流向全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玻璃化，在彻底变形镜面雕像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白厄摘下绸带后——那双没有瞳孔的、流淌着熔金般光芒的眼睛。

"第七个。"白厄对着雕像轻声说。他手腕一翻，太刀"逆鳞"从虚空中显现，刀尖轻点雕像眉心。蛛网状的裂纹瞬间布满整个镜面身躯，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喷涌而出。

碎片中有个穿镜面长裙的少女，她站在由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里，脚下盛开着会吞噬倒影的玫瑰。

"找到你了，嫉妒。"白厄的刀尖挑起一片花瓣，花瓣在接触空气的瞬间燃起青色火焰。火焰中浮现出经纬坐标——昙都旧城区的镜屋博物馆。

暖房的门铃突然响起。白厄迅速将太刀化为光粒消散，重新系好绸带时，脸上己经挂回营业式的微笑。

"欢迎光临玄枵花艺——"

玻璃门前的女孩浑身湿透，棕色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怀里抱着只不断滴水的小黑猫，改良水手服裙摆的暗纹花枝被血染成了深褐色。

"玻吕茜亚？"白厄的笑容僵在脸上。他闻到了妹妹身上浓重的铁锈味，还有那种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散发的、腐败的甜香。

女孩把猫塞进他怀里。猫的右前爪不见了，伤口断面整齐得像被什么利器瞬间切断。

"救它。"玻吕茜亚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空洞，"我失控了。"

白厄摸到猫脖颈处的炼金刻印——这是妹妹偷偷养在废弃地铁站的流浪猫之一。他胸口突然刺痛，那些被刻意忽视的预言碎片又浮现在脑海：灰烬、花海、玻吕茜亚逐渐透明的指尖...

"交给我吧。"他揉了揉妹妹潮湿的发顶，指尖的金色光点渗入黑猫的伤口，"不过下次能不能换个方式进门？我的鸢尾花都被你身上的死亡气息熏蔫了。"

玻吕茜亚看着哥哥假装抱怨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她注意到工作台后那座崭新的镜面雕像，雕像脚下蔓延着淡蓝色的玫瑰藤蔓——那是镜面玫瑰开始生长的征兆。

"又要开始了？"她轻声问。

白厄正在用怀表里的炼金矩阵给黑猫重塑前爪，闻言动作顿了顿。怀表盖内侧刻着兄妹俩的剪影，边缘是一行小字：花时48。

"嗯。"他合上怀表，小黑猫的爪子己经完好如初，"这次在镜屋博物馆。要和我一起..."

"不去。"玻吕茜亚抱起康复的猫走向里间，绷带缠绕的镰刀柄从她背包里露出一截，"你答应过不再参与使徒狩猎。"

白厄苦笑着摇头。他听见妹妹在里间翻找医药箱的声音，还有她小声对黑猫说的"笨蛋"。暖房里的监控符文还在闪烁，他弹指点碎符文，某个画面却挥之不去——记忆碎片里那个镜中少女，她转身时裙摆上的花纹，和玻吕茜亚校服裙袴的暗纹一模一样。

雨更大了。白厄摸出那瓣燃烧过的镜面玫瑰，花瓣中央渐渐浮现出一只眼睛的形状。它眨了眨眼，瞳孔是熟悉的淡粉色。